“四妹，晓风姑娘在上面很久了，我总觉得她像是有什么心事，要不你上去问问她？”
“三哥，我也想啊，但是你忘啦，之前你劈晕她，害我也受牵连，嫂嫂现在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
夏柔很是郁闷，明明动手的不是她：“不过，嫂嫂的身子弱，在上面待太久，确实不妥。”
下面两兄妹急地跳脚，上面的人却老神在在，惬意得不得了。
还是那副半躺的姿势，一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指尖轻点，随着嘴里哼的旋律，有节奏地舞动。
夏慕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她这副自在的模样。
他心神微微荡漾，飞身跃上屋檐，在距她一步之遥站定。
怕惊扰到她，他就那么站着，定定看着她，挪不开眼，也动不了身。
一曲哼完，晓风慢慢睁眼，看到夏慕，眼神暗了暗。
“怎么，见到是本王，你很失望？”
她的眼神，如何逃得过他的眼。
“哪里的话，王爷真爱说笑。”晓风仰起头，吐气如兰：“星河滚烫。”
你是人间理想。这个你，晓风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夏慕知道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想走进她，内心却有一股没来由的慌乱，阻止着他，令他不敢靠近。
“玥儿。”他脱口而出，情难自禁。
听到他叫这个名字，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王爷，我不叫玥儿，也不是玥儿，你认错人了。”
“不，你是玥儿！“
夏慕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猛地靠近她，抓着她的肩膀：“玥儿，是本王错了，是本王没能将你救出，你再给本王一次机会，本王定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那一夜，他想尽快带她离开，奈何那场火，不似寻常的火，他无从下手。
眼见着火越烧越旺，已经无法控制，他急得吐了一口血。
那时的他，在去南国的途中被各方势力追杀，已经身负重伤，如果不能在柳辰派人赶来围剿之前离开，那么此次跟着他一起行动的夏江等人，都得跟着命丧于此。
而就在此时，夏江从地牢入口匆匆赶来，催促他立刻离开，因为柳辰的人已经逼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舍弃了她。
“我说了我不是！”晓风一把推开他：“你别这样！”
“你在怨本王对不对？你心里怨恨本王，你恨本王在最后关头还是弃了你，没有选择同你一起死，所以你始终不肯原谅本王，对不对？”
夏慕又去抓她的肩膀。
这一次，他用了些许力道，足以让晓风脱不开身。
这股力道，对晓风来说，却是过了，她肩膀疼痛难忍，死死咬住下唇，就是不开口求饶。
夏慕见到她隐忍的样子，寻回了些许理智。
他退后一步，满脸歉意：“是本王失礼了，本王—”
“无事。”夏慕刚要继续说下去，便被晓风打断。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内心的声音，对他坦白。
“我知道王爷当年尽力了，王爷能赶去南国救我，于当年的我而言，便是死也无憾。我从来没有为此而怨恨过王爷，当年亦是没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王爷身上背负的，不止王爷自己的雄心抱负，更是承载了众多追随者的信任与期许。王爷当年若是与我一同死在南国，我便会受万人唾骂，死后也不得安宁。”
晓风嘴角动了动，试图挤出一个笑容。
但她此时被内心深处的情绪感染，实在是笑不出来。
于是，只能作罢，转而言语安慰夏慕，“王爷可能不知，我其实脸皮薄得很，不愿意被人指着鼻子骂，那样太伤我自尊了。就算是死后做鬼，我也想做一只坦坦荡荡风风光光的鬼，而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鬼。”
夏慕觉得，自己此时或许应该要笑一笑，因为晓风在安慰他，所以他理应给她一个反应。
但晓风同时也揭露了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他当年面临抉择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一夜，他伤得太重了，如果与柳辰正面对战，他必败无疑。
他不怕死，但是一直追随着他这么多年的夏江等人，没有义务为了他的一己之私而白白断送了性命。
说到底，在肩上的责任面前，白玥是只能舍弃的那一个。
而后来他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他当年所谓的肩负重则，也不过是爬到权利的顶端而已。
这个认知，如同当年的那场火，灼烧着他整个身心，令他痛到麻木。
“对不起。”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剩了这三个字。
“我对王爷，没有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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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没有对不起我，也就不存在我原不原谅王爷一说。我与王爷，早就两不相欠。”
似乎为了言行合一，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是在与本王划清界限？”
夏慕反应过来，冷笑一声：“你现在眼里心里便只有紫羽，容不下本王半分？”
晓风眉头微皱，稍作沉默，眼神回避：“我只是想告诉王爷，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白玥，不是王爷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了。“
“你又怎知，紫羽没有将你当作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人？本王可以明确告诉你，紫羽喜欢的，一直是当年的白玥。你既说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白玥，那便也不要对紫羽心存幻想。”
攻心，他极为擅长。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如今得不到晓风的心，那紫羽也休想得到！
晓风不怒反笑：“原来王爷也喜欢用这招离间计，不过这招对我没用，王爷不用白费心思了。”
这招数，跟南国那个高高在上的柳辰如出一辙。
”你就这么信任他？“夏慕只觉得不可思议。
听到他如此问，晓风不禁睨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王爷曾经就是那个被偏爱的，但今非昔比了，王爷就不要再有恃无恐了。我的忍耐有限，希望王爷不要再强人所难。”
“如果本王非要强人所难呢？”
“看到下面那朵花没，很美是不是？王爷刚上来时，是它开得最艳的时候，王爷却视而不见。现在我提醒王爷，王爷才注意到。殊不知，它即将凋零。王爷当年却是更甚，直到那朵花枯萎了，王爷才知道爱要及时。”
晓风指着下面空地上一朵孤零零盛开着的不知名的大红花，言语犀利，一针见血。
“你为了紫羽，对本王句句诛心？”
夏慕血气上涌，诧异晓风突然咄咄逼人的语气。
越是戳到他痛点，他越是接受不了，便越发不会给她跟紫羽如愿的机会。
昨夜他收了她的玉佩，等于是在告诉她，他就是要割断她跟紫羽的联系。
羽栖月夜，这股江湖势力的名字是紫羽为了纪念死去的白玥而起的。
羽，无疑代表着紫羽，月，代表白玥。羽栖息在一个月夜下，暗示着紫羽一直在等待白玥的重新归来。
他又何尝不是苦苦等待着她？在那死气沉沉的王府里，那个曾经有她的王府，那个他从前下了朝便能见到她的王府，他忍耐了失去她的寂寞岁月长达四年！
多少个日夜，他就坐在她曾经住过的房间，一遍遍回忆着她在临窗的书案前临摹字画时，和煦的阳光照在她侧脸，她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那一幕，时间仿佛就此停下，微风也被定住，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是真的恨不得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那样，岁月便一直静好，后来的她，也不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晓风，本王不求多的，本王只求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既然你能给紫羽，为什么不能给本王？这对本王来说，不公平。”
“公平？王爷原来也不喜欢被不公平对待。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王爷对思思，可曾有过公平？”
夏慕注意到，晓风手腕上的手镯，又开始显出紫光。
这是她觉醒以来，第二次因为韩相思情绪过激，而导致她手镯力量不稳。
“本王与她的事情，之前在南国便同你解释过了。后来离开南国，也是你主动要带上她。如果你指的是那日本王未命人将她与你一同带出府的事情，那本王只能告诉你，事急从权，夏柔只能先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事后，思思自愿留在府中，也是为了保护你。”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应该能安抚下她的情绪。
不想，他所言适得其反，眼角余光中，紫光闪烁的频率越发高了。
“但是你一直在利用她，对吗？”
晓风眼神犀利，死死盯着夏慕，盯得他呼吸一滞。
她怎么知道？
“王爷不该利用她。”
晓风痛苦地闭眼，夏慕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他确实一直在利用思思。
思思作息很规律，很少熬夜，夏柔却说思思那日早上才回房歇息。
还有，府中出事，夏慕传信夏柔带她离开，却将思思留在府中。
她想质问想嘶吼想呐喊，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去责怪别人。
因为，夏慕说的对，逃离南国的时候，是她要求带上思思的。
甚至从一开始，思思跟小雨就是被她拉进这个世界的。
自己真是个麻烦精啊。
这样的麻烦精，却要这么多人冒险也要护着。
“晓风，本王向你保证，等你跟思思再次相见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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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毫发无损。但你要明白，在感情上，本王与她是不可能的。你若再执意撮合本王与思思，对她的伤害会越来越大。”
她经常有意无意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他怎会看不出？
今夜，就算她情绪如何激动，他也要把话说清楚。
“在感情上，我与王爷，也是不再可能。”晓风也抛出狠话。
“从前，你心里在意的，并非只有本王一个，但本王始终占据首位。而今，本王就连你的心，都进不去了。晓风，你说你不怨恨本王，那你为何又对本王如此残忍？”
夏慕步步逼近，晓风连连后退。
“别逼我，别逼我。”
随着她右手猛地一用力，手腕处射出一道强烈的紫光，地面瞬间剧烈动荡起来。
“晓风！”
夏慕一把上前摁住她的手腕，“好，本王不逼你了，你冷静些。”
晓风这才寻回理智，她低头看着被他死死摁住的右手，松了力道。
”对不起，我失控了。“她看着地面被掀翻在地的夏柔等人，露出歉意。
夏柔等人无声地朝她挥了挥手，表示并没有责怪她方才的失控。
“王爷走吧，我不想看到王爷。”
晓风从地面收回眼神，转过身背对着夏慕，拒绝之意也很明显。
屋檐上的两人一番折腾，倒把下面听墙角的人整懵了。
“四妹，他们这会儿，应该是没事了吧？”
刚刚夏河还以为他两要打起来，他还纠结了会儿要不要去拉架。
夏柔并没有理会老三的问题，她反而更加担忧起来。
她从前跟着嫂嫂那么长时间，她了解嫂嫂。
所以她一直知道，嫂嫂在老大面前，与在其他人面前，是不一样的。
她在老大面前，总是文静腼腆，懂事体贴，善解人意，从不驳老大的面子。
老大做任何事，嫂嫂都会在背后支持，从不怀疑。
众人都羡慕老大身边有一个如嫂嫂般知他懂他的完美之人，她刚开始也这么认为。
后来在嫂嫂身边久了，她才看到嫂嫂的另一面。
她渐渐看到嫂嫂的古灵精怪，看到嫂嫂面具下对人的疏离，这些都跟在老大面前，很不一样。
她才明白，嫂嫂原来并不是一个乖顺的女子，她只是把她所有的温柔与体谅，都给了老大，她只是太爱老大，才竭尽所能去迎合。
再后来，她看到嫂嫂无人时候的落寞，看到嫂嫂眼神中难以掩藏的失望，看到嫂嫂的沉默。
这些，老大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嫂嫂也从未在老大面前显露过。
但今晚，她看出来，嫂嫂在与老大对视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爱意。
“夏柔，你随我来。“夏慕不知何时已经从屋檐上下来。
“是，老大。”夏柔收起心思，跟上夏慕。
“她的记忆，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在与晓风的争执中，他发现了一个很容易忽略的问题。
白依这个人，似乎在晓风心里的分量，骤然下降。
如果晓风因为思思对他的爱意而将他拒之门外，那么，她又怎会明知白依对紫羽有意，却欣然接受紫羽？
上一世的白玥就因为看出白依对紫羽有意，便将紫羽牢牢钉在了竹马的位置上，没往恋人的方向移动半分。
这一世的晓风，既然记起了从前的事情，照理来说也是不会跟自己的妹妹抢人。
除非，她没有记起白依。
“老大，四妹也正要与老大说这事。嫂嫂的记忆，似乎正在一点一点恢复，但不知为何，她的记忆，似乎是残缺的。所以，嫂嫂应该是只记得—”后面的话夏柔不敢说。
“所以，她只有本王这部分的记忆，却没有紫羽那部分的记忆，甚至，连白依都未记起。这一次，又是紫羽先本王一步找到她，所以她才会对紫羽这般信任，而对本王这般防范。”
“老大心里清楚就好。”夏柔忍不住小声嘀咕，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镯子。”夏慕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夏柔不明白。
“这个镯子里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有人将她上一世的记忆收进了这个镯子里，却不知这镯子里的记忆并非完整。所以，现在这个镯子对她来说，反而是个累赘，会时刻影响她的情绪，严重时甚至会令她失去理智。”
“老大，其实四妹心里有个疑问。从前嫂嫂在老大身边时，从未见嫂嫂有这个镯子。直到嫂嫂出事的那天，老大见嫂嫂最后一面时，才见到嫂嫂手上的这个镯子。既然这个镯子认主又摘不下，那从前之事又做何解释？”
此话一出，两人皆陷入沉思。
难道，镯子一事，另有隐情？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