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不再有瓜葛,可婉宁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子昂哥哥的影子,这一点她自己都抗拒不了。她甚至在思考跟哥哥的感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总是撇开竹筠,认为问题不在她,或者说她不是问题的根源。只有她跟哥哥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他才抵挡不住一些小小的诱惑。眼前都过不去,更别说还要经历漫长岁月里的血雨腥风。
从何时起?她开始丧失安全感,感觉到这段感情抓不住。她努力回想,并不是从他认识了竹筠开始,而是从他疑心自己会跟皇上在一起。从那时起,两人的感情就已经变质。
这个问题,她一个人如何解决?虽然他此后也意识到确实不应该怀有疑心。可从那以后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那种干净与纯粹。
眼下看,终究没能抓住这段感情也是必然了。
想着这些,婉宁身上打了个冷战。春季回暖,还是能感到飕飕凉意。听说,梨园已经是一片春意盎然。梨花开了不少,婉宁想过去,她并不是去回忆,而是去告诉自己,从此,就忘记过去在梨园经历的一切美好。
再去一趟,再看一次,有始有终,跟过去的感情告别。虽然这片梨园是自己家的,是父亲亲自带人栽下的,她会守护好,但从这以后再过来,可就与感情无关了。
春天的微风拂面,有那么一丝暖意。婉宁站在一棵花儿开得最旺的梨树下,姿态雍容清远。
与她心有灵犀的高子昂也跟了来。心思跑远了的婉宁起初并没有看见他到来,而当她发现时,他就站在数尺外的地方,眼睛盯着扯过来的梨树枝条。
空气在冷眼相望中凝固,婉宁见到他来,拔腿就走。
高子昂当即说道:“你既然决定不再有瓜葛,又何须逃呢?”
婉宁冷漠地喊了声:“姐夫。”
“我答应过你父亲,无论你是否嫁给我,我都会保护你。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你总是一个人。真挺让人担心的。”
“是么?多亏有姐夫你在。”
高子昂顿时火冒三丈:“你叫姐夫上瘾是不是?”
“我提醒你,也提醒我自己。”
“你若真的下定了决心,还需要提醒吗?”
“这天下的可怜女子你得多照顾几个,都怪让人担心的。你觉得还不到我或者说我们下定决心的时候吗?”
“此言何意?”高子昂疑惑地问。
“自从我去了皇宫,你不再信任我,我也不再信任你。我们的感情已然风雨飘摇。我拼命做的不是舍不得李家曾经的万贯家财,妹妹只是想回到从前。有父亲、母亲,有哥哥,有李家的所有人,想让父亲留下清白在人间。对于哥哥你,我从未想过会失去,可到今天这步田地,实际上我已经失去过你。妹妹唯一的拥有还要用抢的,我害怕有一天连唯一的拥有也会失去,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婉宁的声音寒冷而沉重,“妹妹经不起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竹筠。你就真的过不去吗?我也答应了,不会再去沁芳阁。我就这么得靠不住,不值得信任?你时不时就要发作一次,动不动就把过去扯出来。”
“也许不是你做错了,是你已经发生了改变。我觉得你对我失去了尊重,总是跟那些烟柳莺花在一起,自己也变得放荡。”
“你竟然用放荡这种字眼来说我!”
婉宁觉得意懒心慵:“我们越来越回不到从前了。我自来的优越感不知从哪里来的,或许我才是你沿路的风景。”
“我就那么不值得托付吗?”高子昂走到她身边说:“我们的相遇、相知、相恋都是必然,你又为何一定要逃避呢?”
婉宁环视满园的梨树,几乎每一棵树上都坠满了白色的梨花。她有感而发:“梨花的象征意义是纯真的童年,你看这么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多像我们的童年。也许是曾经太过完美,上天要夺走属于我们的美好。‘梨’与‘离’谐音,或许我们本不应该相遇、相恋,终究走不到最后。与其得到了再失去,不如我们现在就两清。从此以后,各自寂静悲喜。”
“婉宁,你能否振作一些?你明明知道每年梨花盛开时都是我们经历过的最美好的时光,你何必如此颓丧?而且你答应过哥哥,我们以后不会再吵架。”
“确实不会再吵架,因为我们不再有关系。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何况从前我也没有感觉到真正的属于对方,过往不堪回首,那对我来说不就是一种苦吗?”
“跟我在一起就让你如此得难过?”
婉宁的不回答,在高子昂看来是默许,他的面上露出了然之色,眸子却深不见底,似有无限伤感:“明白了。我一直以为我的婉妹妹很坚强,伯父、伯母遇难,这种生死考验,你都能挺过来,可不曾想你如此轻易地放弃我们的感情。”
婉宁呆望着远方许久,打算离开,回头叫了一声:“子昂哥哥,我最爱这里纯白的梨花漫山遍野,茫茫如海。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以后你就真的只是我的姐夫了。”说完,抬腿就走。
等候在梨园外的义儿,见到了面无表情的婉宁,打了声招呼,也没敢多说话。不一会儿,少爷也出来,他劝道:“少爷,给小姐道歉吧。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是他不要我,为何我要上门道歉?就为那么点小事,如此绝情。你没听见她方才说的话,句句能让人坠入冰冷的谷底。是对她太好了,都惯出毛病来了。”
“少爷,您怎么能跟女子一般见识呢?”
“你是没有听见她说什么,这么多年感情,她真是太狠心了。”
“小姐这是老毛病了,越是绝情说明她越在意,您又不是不知道。”
高子昂不听义儿劝。片刻,抬腿离开。
“少爷,我们去哪?”
“回府。”
“还以为凑近去李府呢。唉,没救了。”义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