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饮几杯后,婉宁忽然说:“枯坐无趣,哥哥,既然喝了酒,那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还有模有样的。”高子昂微叹,“好,妹妹说什么都好。”
“我是令官,先自饮一杯。”婉宁举起一杯酒,爽快地饮下。高子昂想夺下来,都没来得及。他关切地说:“这酒太过浓烈,你已经饮下不少了,后面只饮一小口就好。我们不就图个乐吗?你们女子喝酒可是会伤身的。”
“你在外面玩的时候,会劝别人少饮酒吗?”
“当然不会了。”
闻言,婉宁脸上渐露笑意。她起身坐于哥哥怀中,双手攀上他,片刻,她低下头说:“男人心,海底针。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琢磨不透。我们就说含‘心’字的句子,类似于飞花令。自古雄为阳,雌为阴,单数为阳,双数为阴,我们两个轮流,出现在单数你喝,双数我喝?可好?”
高子昂顺势搂住她,怀中的美人儿他岂肯放过,刚要亲近,婉宁却挣脱他,起身将两人的酒杯全都倒满酒。
“好,婉妹妹先来。”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第一个字,哥哥你喝酒!”婉宁得意地说。
高子昂饮下一杯后,淡定地对了句:“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为了跟哥哥多玩一会儿,我就真的只饮一口喽?”
他点点头:“嗯。”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高子昂并没有发现她的伤感,饮下酒平静地说道:“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婉宁对了这句,高子昂才渐渐听出她的意思。没想到,还没等他把酒饮下,婉宁接连说:“心之忧矣,于我归处。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高子昂这下全明白了。她是在借行酒令的机会,表达竹筠的存在令她多么苦恼。
“我知道我乱令了,该罚。”
“丫头,你别喝了。”婉宁刚举起酒杯,就被他夺了下来,“知君用心如明月。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他又说:“你不必喝了。知道我的妹妹受苦了,我罚自己。”
只见他一口气饮下几杯。
“只愿君心似我心。”婉宁呆呆看着他,语气淡淡的,“这杯酒我们两个一起喝。”她呡了一小口,起身将酒杯递到高子昂嘴边,脸上露出柔柔的一笑。
婉宁又说了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然后将自己的酒杯倒满,她也知道说得不对,该罚酒。
高子昂却抢过她的酒:“这杯酒我喝,你得到的便是一心人。”
“真的吗?”半信半疑之中,婉宁已有了些醉意,脸颊胭脂花般地好看,清纯中夹杂着妩媚,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她总时不时地趴在桌子上。
“婉宁,你喝不少了,到床上休息吧?”说完,他抱起浑身软绵绵的婉宁。
高子昂的脸色也微红起来,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迷人。婉宁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一吻。“哥哥,你很帅。”
他微笑看着婉宁:“小丫头,这可是你第一次夸我,果真是酒后吐真言?”
婉宁没有回答。两人相视一笑。
他将婉宁缓缓放到床上。婉宁却一直抓着他的手臂:“你拿把椅子来坐,我们两个说会儿话。”
高子昂坐下后,紧握着婉宁的一只手,说:“傻丫头,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无人可以替代,”
“不想你的怀里再有别的女人。”这话听在高子昂耳中,分明是伤感的。
婉宁又说:“你以后想饮酒就来找我,好不好?”
“丫头,我们之间,不该变成这个样子。从前多好啊!我希望婉妹妹永远纯真,永远脱俗,有那么一点不食人间烟火,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单纯、善良,那种纸醉金迷的状态不适合你,你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婉宁猛地起身,带着哭音,眼望着他说:“可是你总是到外面玩,那些女人缠着你,我都不敢想下去!”
“好好好,你别哭,也别急。我不去了还不行?之前都答应过你,不会再去了。”
半晌,她终于冷静下来,软软的身体再次倒在床榻上。
高子昂慵懒地趴在她床边,食指缠着她鬓边散落的秀发,一圈一圈轻松打着卷儿。他当然没有想到婉宁也会有妩媚的一面,脸上面带微笑,说道:“婉妹妹,你真的太迷人。小时候你黏着我,现在我粘着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
婉宁轻轻抚摸着他。
他趴在那里半天,也有了倦意。“我得赶紧回去了,可能今晚不能陪你到很晚了。”见婉宁的眼睛里有几分疑惑,他解释道,“我很想多陪你一会儿,但是怕再待下去,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一饮酒就放荡,婉宁再次想起,他到沁芳阁饮酒,便随口一说:“饮了酒就一定要——”
“那要看是谁了。我再待下去,婉妹妹你肯定是逃不了了。”没想到高子昂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婉宁有几分失落:“哥哥,我真的很累,一会儿就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些。”
“你怕不怕呢?”
“现在府上的氛围比从前好多了,很像回到了从前。”婉宁的眼神转向落寞,“只是父母亲不在。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我一会儿就睡了。你早些回去吧。叔父不在,婶娘需要你,府上需要你。”
“你这么担心我母亲,就该自己到府上照顾她。”
“我跟皇上提过出宫的事,皇上不答应。我们还得另想办法。你回去吧,多陪陪婶娘。对了,婶娘还怨我吗?”
“你别瞎想了,我母亲从未怨过你,我们高家都从未怨过你。”说罢,他起身,坐到床边,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落下很深情的一吻。“我回府,你好好休息。”
“好。”
从李府回来的一路,高子昂脑袋里时刻都盘旋着婉宁。人类记忆的本质果然是重复,他屡次表明婉宁是根深蒂固的存在,可婉宁却在意他脑海里这种虚浮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