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昂在地上跪了半天,高骏铭终于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起来说话。”
他上前两步,低低唤道:“父亲。”
“你们这是欺君!”
“儿子明白。大不了您私下收周才人为义女,如此就不算欺君了。此时的周才人作高家的义女,没有任何身份上的欠缺。”
高骏铭斜着眼睛瞪他:“你小子早就想好对策了啊!”
“因为儿子同样担忧高家的命运。”
“忧虑高家的命运,还搭上整个高家?”
“父亲,您言重了。此番高家不会受损,反而会让皇上认为高家承顺圣意。再者,儿子面对的是婉宁,她真的很可怜,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她。”
他话的后半句,让高骏铭一听就来火:“又是婉宁,我真见不得你这副样子!”
正当此时,谢惜文的丫鬟锦儿端着茶水进来。
自己妻子的贴身丫鬟,地位自然不一般,不同于其他人。没有极特殊的情况,都不会阻挡在门外。大概谢惜文知道夫君心中所想,派锦儿过来看看情况。
高子昂立即将茶水接了过来:“锦儿,你下去吧。”
“是,少爷。”
他殷勤地给父亲敬茶,脸上笑嘻嘻地:“父亲,您喝口茶消消气。”
高骏铭没领他的情,依旧恼怒:“你现在立即从我面前消失。”
“父亲,您别再生气了。一会儿还要吃晚饭,您还是会见到儿子。委屈您了,还是希望您能消消气。儿子先退下了,一会儿见。”说完,他转身出了父亲的书房。
高骏铭听他说话语气轻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个情种儿子,真的是骂也骂不好,打也打不好。
回房的一路上,高子昂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父亲为自己一心扑在婉宁身上生气,就说明送周才人入宫这一关他过了。
等婉宁忙过这一阵子,再跟她说同周才人商量一番,认父亲为义父。如此,所有人便可躲过欺君的罪名。就算皇上知道了从前周家跟高家无非远亲,而那时周才人已然做了高家的义女,关系是名副其实的。
他最希望的当然是婉宁一切顺利,现在人证、物证都很齐全,皇上应该会尽快给她答复,还李伯父公道。了了婉宁的心愿,她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嫁入高家了。
今晚的皇帝对周才人的云烟阁兴致极高,早早地就来了。愉快地陪周才人吃过晚饭,又跟她一起坐在榻上聊天,大概今晚也不打算走了。
他颇高的兴致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婉宁的归来,再就是周才人也会因此而高兴。
心情舒畅的周才人,像是没吃饱似的,丫鬟端过来的甜点,她又填了几块到嘴里。
一直盯着她的皇帝突然发了话:“才人,你还能吃啊!”
“贫妾开心嘛!”
皇帝陷入了片刻的沉思,抬起头吩咐道:“才人跟李婉宁留下,其他人出去,朕有几句话要跟她们讲。”
这一发话,屋子里瞬间就安静,其他人陆续退了出去,只剩婉宁呆站着,等待皇帝的指示。
可是皇帝一直跟周才人有一句话没一句地聊着,说到有意思的地方,两人愉快地发笑,似乎完全忘记了婉宁的存在。
“皇上,您不是有话要说吗?婉宁都站这半天了。”
“才人这么宠这个小丫头,站一会儿就心疼。在朕的印象里,这个小丫头,胆子大得很,脾气又倔,甚至还有些豪横。”
“那是皇上您的感受,婉宁在贫妾面前可没有不妥。”
皇帝脸上的笑淡淡的,转了一下头,说:“李婉宁,事儿办得挺漂亮啊!这么短的时间,人就给押回京城来了。”
“皇上,您的命令,奴婢不敢有丝毫耽搁。”
“人都给逮来了,那朕倒想听听,你预备让朕怎么办。”
婉宁知道不应该给皇上乱出主意,便说:“皇上,您是英明的圣主,必定会还父亲公道,父亲九泉之下也为生前能成为您的臣子而感到欣慰。奴婢相信,就算奴婢没有进宫请求皇上,皇上您仍然能还父亲公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皇帝转过脸对周才人说:“你瞧瞧你这侍女,小嘴比你还会说。”
“贫妾的侍女,当然了。平时啊,您不在,还不得她逗贫妾开心?前段时间,没她还真不行。”
“既然如此相信朕,又为何一定要亲自来请求朕还你父亲公道?”
婉宁不慌不忙回答道:“奴婢只是认为天地之间当以道义为本,残害生灵者不应再继续为非作歹。”
她深知,此话只能说到这里,只能就事论事。婉宁还是很冷静的。怎么说此时的左令鸿都是皇上的臣子,还在他人的举荐之下升了官。
若一味数落左令鸿的错处,岂不是在说,皇上您不会用人?对于劣迹斑斑的人,您还要重用。
虽然她心里何尝不想立即将左令鸿抓起来,之后该杀就杀。
婉宁将御扇和扳指小心翼翼地掏出来,跪在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将它们呈现给皇上:“皇上,归还您的圣物。奴婢终生感激您的天恩。”
皇上接过来,放到周才人面前,她拿在手里玩了起来。
“你方才跟朕讲了半天道义,朕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毒害你父亲的人。”
“当然是以命抵命!”
周才人听她这么一说,一下子就直起了身子,打起了精神。她被婉宁吓了一身冷汗,方才还冷静呢。
“皇上,眼下贫妾真的要责备这丫头几句了。”
“你说。”
“左大人犯了再大的错,如何处置朝廷命官,自有皇上您定夺,她一个小丫头着实不该乱议朝政。”
皇帝微微一笑,还好他随后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小丫头够狠的啊!”
“如此轻贱他人性命,无视朝廷法度,不知还会有多少生灵折在这样的人手里。失去至亲至爱的人,因为父亲的离去,母亲也……”婉宁仿佛说不下去了,只是跪在那里,头更低了。
嘴上没说,皇帝明白她的意思是再次请求给他父亲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