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客人的要求,小二无不听从。
他边打扫,边看向外面背对着他站的智阳。心想,这位客官这么大人了,也真够任性的。出门在外,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为了几两纹银和客栈的声誉,小二当然不会跟智阳说,这间屋子曾有人过世。
啥都不想了,老老实实干活吧。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客人。
他先将灰尘打扫出去,将所有家具摆放齐整,再次打扫了一遍,最后铺上崭新的被褥。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小二在门口看了看,还算满意。
他回头看见智阳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他身后,轻声说:“客官,按照您的要求,小的都打扫好了。”
智阳进屋,四处看了看,最后在床边站定。片刻,他装模作样往床上一躺:“累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还是习惯天字号房。”
他看了小二一眼,并坐了起来:“小二,你先去忙吧。收拾屋子辛苦了。”
“哪里?应该的。”
智阳舒了口气:“你先下去吧,有事会叫你的。”
“那小的就退下了。”小二转身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智阳又在屋里添了几盏蜡烛。
床的位置在屋子的最里面,他坐在床上,放眼望去,凭他的预感,这间屋子里有谜,但也有答案。
智阳拿着蜡烛仔细地查看每一个角落。
听婉宁说过,他父亲是误饮了茶水,才招致祸患。他首先从屋里的茶杯开始看起,可是他翻遍了所有的储物柜,任何茶具都没有找到。
他正在思考茶杯应当会去哪里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他立即将蜡烛放在圆桌上,并没有回应外面,可紧接着“咚咚”的敲门声又响起。
他坐在圆桌前,低低沉沉地应道:“进来。”
正当小二推门而入,智阳装作很困的样子,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
“客官抱歉,是小的打扰到您休息了。”
“不妨,我只是太累了,小憩上片刻。你——”智阳刚要问,你有什么事吗?却见小二端着一套茶具进来。“客官,没有给你准备茶具,是小的过失。”
“无妨,我太累了,什么都忘记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小二自知已然打扰到客人,刚转身想出去,就被智阳叫住:“对了,小二,你现在就端些饭菜过来吧。我吃过之后,也该休息了。”
“好的,客官。小的正等您吩咐呢。”
一会儿功夫,小二提着装满热气腾腾饭菜的食盒进来。他将饭菜一一端了出来,很恭敬地摆在智阳面前。“客官,您慢用。”
智阳一边取筷子,另一只手一边拿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嚼完,刚咽下去,转头说道:“小二,一会儿也不用麻烦过来收拾碗筷了,我想早些休息。”
“是的,客官。那小的就退下了。”
智阳看了看那一套茶具,确实是悦来客栈的统一用品,在京城用的也是同样式的。他推断,李政航用的不是这种。
被悦来客栈收购之前的小店,不可以用别人家的茶具。
吃过饭,他简单收拾了餐具。端起烛火继续检查屋子各处。
接下来,他要翻找一下这些储物柜里,他直觉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几个大柜子像山峰一样紧贴两边的墙壁矗立着。
智阳长得并不矮,以他的身材也要踩着凳子才能触到最高层。
上面有一个包袱,他拿下来打开一看,真的是惊呆了。
竟有一个药瓶,他打开塞子,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装的是红色的药粉。可不就是李政航服用毒药的颜色?
他决定将此药瓶带走,它的罪孽最是深重。
包袱里还有一封信,被拆过。智阳再次拆开,上面只有两个字——“动手”。这字迹,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写的,或许就可以猜测是某一位官员,只有他们才非常在意自己的字迹。
对于某些官员来说,官位越高,字迹越发重要,犹如自己的脸面。
看这字迹就可确定,写字的人或者说下达命令的人官位不低。
关乎性命的大事,必得是下令之人的亲笔,手下或者被收买之人才会动手。
他虽然不敢确定是左令鸿亲笔,但可以拿回去京城,找人辨认,更应该让皇上过目。若真是左令鸿的笔迹,总有人一眼就会认出。或者回吉祥客栈问一下子昂,也许他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为避免怀疑,他只将写着“动手”两个字的纸张收了起来,信封仍然放回原处。
他又到旁边的大柜子里翻找起来,发现有几片瓷器碎片。通过拼凑,还真像茶杯的一部分。他看着拼凑起来的茶杯碎片,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小二送进来的茶具,断定这绝不是悦来客栈的茶杯。
白色的瓷杯壁上有玫红色的印迹,因为干透了,在白色的茶杯上尤其显眼。若这红色的是毒药,那他们销赃销得还不彻底。
他将这些碎片也收留了起来。
端着蜡烛,小心翼翼挪动到每一处,不会有半点遗漏。
当他靠近床榻时,就更认真了。这可是李政航临终前待过时间最久的地方。
他先将床褥掀了起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再掀起一层木板,床的最下层木板竟然有血迹,时日长久,血液渗进木头里,但还是可以看出来是血迹。
该不会是李政航的血液吧,真的会这样巧吗?
听婉宁说,李政航中毒后的症状是身上布满血丝。自己查过古书,中了这种毒,先是有血丝,然后确实会引起血管肿胀,破裂。若等到血管破裂时,就说明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若这些斑驳的血迹真的是李政航的,可见他为了婉宁一直在硬撑着,临死前是有多痛苦!若真的是李政航的鲜血,也就说明这些血液都是有毒的。
可以带回去检验到底有没有毒。若这些血液有毒,也证明是李政航的血液无疑。
这梁州城没有第二个人会被灌下这种毒药,更不会这么巧还睡在这张床上。
他便用清水去湿润,一点一点地将血水收集了起来。
他想起婉宁来,此刻就在打算,这些血水一定不能让婉宁知道。为父亲的离世如此伤心,对她父亲的思念至今丝毫未减,若再看到父亲的血液,她会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