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主子地位一天天抬升,李家的下人颇为欣慰。没有强大的娘家撑腰,婉宁仍然能在高家争得一席之地,这是他们最希望的。
但是时间一长,李彦和钟叔都开始忧心起来。他们忧心的不是婉宁,而是住在高府的那一院子下人,他们渐渐觉得李家的下人住在高府不妥。当时搬进来,只是想暂避,而今理应另谋他处。虽然都只是追随于婉宁,但并不想寄人篱下。
他们深知自己跟婉宁主子不同,少爷要的是小姐一个人,也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高家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可这终不是长久之计,短时间可以,时间一长,高家的人必定会有微词,李家一大家子在高家白吃白喝。
弄不好会连累小姐,主子好不容易找到依靠,可不能因为一众下人丢了幸福。
当然二人以及各自所带的队伍仍然忠于李家,也正因为如此才犹疑,没有离开婉宁,也就没有离开高家。不想被高家收编,只能打打零工填补一下在高家的花销,维持生计。
钟叔理解婉宁的处境,毕竟她没有名正言顺嫁到高家,也要时不时地拿出银两来贴补花销,如此,在高家才住得踏实一些。
可是偷偷从李家带出来的银两实在太少了,根本经不住花。
当下,抓挠到银子才是重中之重。钟叔想到,李家除了房产,还有不少田产、店铺以及各处的买卖等等。虽然说一切财产充公,但是李家原本有多少财产,有多少查抄时可能遗漏的地方,钟叔一清二楚。
这些地方的收入,撑起婉宁主子在高家的脸面与底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抱着侥幸心理到剩下的地方去碰碰运气。不过,一些明摆着保不住的地方,他也不想落下。
于是钟叔像从前一样到各处去收租子。不收不知道,一收,连钟叔这个经历不少世事的中年男人都吓了一跳。不仅几乎李家的所有资产都不再姓李,而且悉数转移到了高家老爷的名下。
圣旨上不是说的家产充公吗?可如今全部成了高家老爷名下的私产。是财产再度分配,还是高老爷权柄一挥,就夺走了原本属于婉宁主子的一切?
无论如何,如今财产全部属于高家是事实。高家若真的顾念与李家的情分,不会如此不给婉主子留后路,想必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何况李老爷人一走,茶便凉,哪里来的情分呢?最重要的一点,李家财产的一笔笔私单,高家老爷有可能是清楚的。
起初他有些不相信这个事实,他不相信高家老爷会如此对待李家,会如此对待失去双亲的婉宁小姐。经过到实地再三验证与询问,他再不愿意接受,可已然成事实。
还有李家的旧宅,他跑到原来的李家府邸发现已经没有了官兵把守。
因为自己是管家,在李政航活着的时候,没少跟一些官员接触,也就结识了一些。他便询问了几个,李家的宅子果然早就成了私宅,封条也早已没了时效,之所以还贴在门上,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再追根究底下去,原本李家的祖宅也被划到了高家老爷的名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
虽然是一件坏事,但是他知道不能瞒着婉宁小姐,她有知情权。
钟叔实在不愿意把这个消息告诉婉宁,主子已经很可怜了,她只剩下高少爷,又偏偏是少爷的父亲夺了李家的财产。而且眼下看,小姐好不容易有了依靠,高家已经接受了她。虽然没有什么仪式,但她完全可以说是高家的半个主子了。
此时告诉婉宁此事,岂不是得到的一切又将失去?然而钟叔了解婉宁的脾气,带领一大家子人在高家白吃白住,小姐知道是这种情况,她一定会生气。
话说回来,也许高家也是看在李家财产的份儿上,便对小姐好一些。
犹豫了两天,他终于决定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婉宁。
他知道高家耳目众多,便把婉宁约在离高府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恰巧是在炎热的午后,高家的下人懒怠,同时也让小姐出来散散闷儿。
看着被蒙在鼓里,举手投足间略显轻快的婉宁,钟叔还真不忍心开口。一番内心的揪扯,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小姐,老奴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钟叔,何事在府里不能说,还要出来?”还未等钟叔回答,婉宁又迫不及待地问,“你们这些天过得好吗?毕竟现在不在一个院子里,不能天天相见,也怪我没空闲去看你们。”
“小姐,劳您惦记了。”
“哪的话?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婉宁见钟叔愁容满面,疑惑地问:“钟叔,你怎么啦?还有,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钟叔吞吞吐吐地道:“小姐……小姐,恐怕……我们缺银子的状况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婉宁知道虽然李家被抄了家,但把一些边边角角的资产搜罗了来,应付一下眼前应该足够,便当即疑惑:“为何?”
“小的原本期待从我们李家一些他们查抄不到的买卖里抓挠散碎银两,为的就是给小姐您糊口,可是眼下这些也都不属于我们了。”
婉宁更加疑惑地望着他:“既然查不到,又是为什么呢?”
“小姐,老奴说了,您要挺住!”钟叔看了一眼直直望着他的婉宁,又迅速将眼神移向别处,“老奴亲自到各处查验过了,我们李家的旧宅、田产、店铺,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产,几乎所有财产都被划到了高骏铭大人的名下。”
“你是说叔父?”
“正是。”
婉宁怔住了。好半天,她才恢复了思考。
她想过,会有人惦记李家的一切。可没想到,面对李家财产最眼红的竟然是他父亲!难怪自己在高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难怪高家势力熏天……父亲在时,李家财产的总额可丝毫都不亚于高家。
可婉宁又想起圣旨来:“抄家的命令是皇帝下达的,叔父如何挪公为私?”
“这也是老奴想不通的地方。不过老奴觉得说不定是暗箱操作,有可能都不是所谓的‘家产充公’,只是打着一个旗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