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抬手收回了自己设的护身结界。
楚为民因在结界中并不知晓后事,此时只以为龙九是妖。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龙九,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龙九突然觉得体内体内某一处“波”得一声,仿佛是一个泡泡破裂了。
从那破裂之处,无端生长出密密麻麻的红色脉络,迅速在他的皮肤下蔓延开来,他刚刚平复的真气开始逆行
见他脸色有异,楚为民以为他是骤然败露身份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念起旧情,他心中也十分不忍,于是开口道:“小九,就若不想说,师父便不问。”
话音未落,便看到龙九的眸子渐渐被染成了一片猩红之色。
他的脖颈处赫然爬满了红色的血丝,细看之下,竟好像好在不停蠕动着。
楚为民大惊失色,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龙九嘴角扯了扯,笑容不似往日明朗,竟无端带着一点诡异和残忍。
他的手轻而易举就掐住了楚为民的喉咙,稍稍一用力,便折断了。
三个女孩子因为惧怕打雷,都窝在李小花家里闲话。
朝颜突然没由来觉得一阵恐慌。
她的心一抽一抽得痛,突然就很想很想自己的娘亲,突然很想很想见到爹爹。
她霍然站起来道:“我要回家了。”
李小花和李大丫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面面相觑。
李小花奇怪地说:“天都要黑了,一会儿就要舞龙了,你回去做什么?”
李大丫道:“对呀,说不定这会儿舞龙的都在外头了。”
朝颜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喃喃地说:“我要回去,我要见我爹爹。”
两人都比她大几岁,见她这样也只以为她是那小孩脾气,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有点好笑。
“好好好,我们陪你回去,见了爹爹咱们再一起去看舞龙。”于是一左一右地伴着她出了门。
刚一出李小花家的大门,便见一队人浩浩荡荡走在那里,堵住了道路。
前头一群人举着火把,火把影影灼灼照亮他们红黑的脸膛,也照亮紧随其后敲锣打鼓的队伍。
再后面是舞狮队,两人一组,踏着鼓点节奏边走边舞。
最后面,是舞龙的队伍,队伍长长的,似乎一眼望不到头。
长长的队伍上方,是一条黑色的巨龙,龙的眼睛被火光映成一片红色,闪着奇异的光。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走水啦!走水啦!”
众人循声看过去,着火的正是楚家的方向。
楚朝颜焦急万分,拼命想从人群中挤过去。
就在众人混乱一片的时候,那条黑色的巨龙的双眼突然也燃烧起来。
火势迅速蔓延,黑龙骤然成了火龙,舞龙的人来不及扔下竹竿便已被卷入了熊熊的烈火中。
黑龙无故自燃,这让人群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却也让他们从混乱中迅速冷静下来。
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一边不住磕头一边口称罪过求龙神饶恕。
只有朝颜一人突兀地立在这些人中间。
她现在一心只想回家,只想见到爹爹。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火是从楚家烧起来的!龙神是要降罪楚家!”
又有人说:“定是楚先生勘破天机遭了天罚!”
“我们是受了无妄之灾!”
“就是,他们可不姓李!”
……
然后,有一个声音突然说:“烧死她!”
大家似乎是被这个提议惊到了,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朝颜也木然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天罚?是因为她吗?
爹爹曾说她出生时的情景诡异非常,最后幸而有位仙人赐药,才保住了一条小命,但是娘亲却因为肉身凡胎承受不起这仙缘因而早逝。
爹爹总说娘亲的死与她无关,她也常常信以为真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现在,天雷天火纷纷降下,不仅是父亲,还有师兄和狐八,甚至全村的人,都因为自己而收到牵连。
她觉得,也许真的是她勘破天机才遭了天谴,无端端害了许多人性命。
人群寂静无声,只有黑龙燃起的火堆噼里啪啦在继续燃烧。
舞龙队被烧伤了大部分人,他们看着同伴那几具焦黑的尸体,恐惧地低低哭泣着。
突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着沉寂:“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
有人开始找绳子,有人开始慢慢向她围拢。
忽然,有人从背后猛扑过去,死死箍住了她的手臂。
他们七手八脚将她绑起来,绑得结结实实的。
他们面向火堆跪着,虔诚地磕头祝祷,祈求上苍饶恕这个外人的罪过,不要降罪于李氏族人。
他们将她带到近前,然后两个人将她高高抬起,使劲扔进了还在燃烧的火中。
那火却没有立刻烧到她,忽明忽暗地跳动起来。
又渐渐拧成了一条火龙,绕着她不断盘旋,裹挟着她的身子慢慢腾空。
众人一见,更加卖力地磕头,口中喊着:“龙神显灵!”
惊变就在这一瞬间。
那火龙突然红光一闪,渐渐显出实体。
龙头高高昂起,龙目微张,似腾云驾雾一般栖在一团熊熊火焰之上,锐利的爪尖闪着幽暗的火光,一副蔑视众生之态。
他的确可以蔑视众生,甚至可以操纵众生的生死,轻而易举。
尤其是当他看到朝颜被烧焦的发尾和眉毛,突然觉得,众生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关系。
就算有违天道,但若是为她,天道又算什么?
既然他们怕火,那就给他们多一些火。
他们喜欢将人烧死,那便都烧死。
他们想要保李氏一族,那便屠了李家,一个也不留下。
风中龙吟之声骤然响起,震得这些凡人纷纷七窍流血。
紧接着,天上降下无数天火,迅速点燃了整个村子。
人群四散而逃,可无论逃到哪里,都是一片**火海。
今晚,李家村仿佛一场人间炼狱,到处是凄惨的哀嚎。
朝颜被裹挟在龙身之中安然地沉睡着,对这些一无所知。
当黎明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所见之处,片瓦不剩,皆是一片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