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皇宫,便是鱼龙混杂之地,里面的暗涌风波是千画岸搞不清也不愿搞清的麻烦。
或许也因为有了前车之鉴。
——骁七的爱人江流月遭了毒手,至今生死未卜,被放置在极寒之地。因杀妻之仇,骁七直接一锅端了血谷,成了那谷中之王。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说是下一秒还能不能见到这花花绿绿的世界都不是件好笑的事。
可人就是江湖,若执意想退又怎能退得出?
静谧的皇宫又何尝不是危机四伏?尤其是那一群文臣个个勾心斗角,玩阴的手段,看得千画岸都快麻木掉了。
这次他们出宫并未带太多随从,赵琴齐和千画岸的武功虽都不错,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尤其是两人还一并受伤。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赵琴齐的伤势还不容小视。他是被人扛回宫的,这还是比较罕见的事。
刺客的刀剑都淬了毒,好在这毒性不猛,人算是从阎王殿里抢了回来。
之后的几天,赵琴齐很不客气地连续高烧不断,病情莫名恶化,搞得太医们手忙脚乱了起来。
故此
赵琴齐受伤一事,闹得整个皇宫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这消息。
后花园里,几位婢女便是选了个阴凉地儿,议论此事。
“你们听说了吗?好像大越将军这次出宫遇害了。”
“是啊,不过抚远将军不是武功盖世,无人能敌么?怎么区区几个刺客就把人弄成这副鬼样子了,看来传言有误,不能信之。”
婢女们叹了口气,看了看这纤云不染的天,又看了看被太阳烤得滚烫的地,突然生出一种“若是小女大病一场,可否也有这等待遇”?
秋风吹落叶
落叶归根
看着尘埃落定的结局,一位婢女看得走神,似乎在询问:那么属于自己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低沉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是从绿茵而来,虚眯着双眸,她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知其人,还是别妄下评论为好。”卓九方大步走来,干净的笑容挂在脸上,眼尾略微下垂,又有些慵懒之意。
他的肤色偏浅,略显苍白,周身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书卷之气。清秀儒雅的面容上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时而抿嘴一笑,也显得腼腆而拘谨。
婢女们当场脸红了,有胆大的姑娘直接上口就问:“公子有些面生,是否宫里人?”
卓九方摇头,柔声道:“不是,小可是大越人,前几日有事就没跟将军他们一块出宫,怎知竟发生了这档子事。”
“大越人都生得如此俊美么?”姑娘抿着小嘴打趣,“不过公子要找将军的话怕是有些不太方便。”
“为何?”
“嘉懿公主或许正在赵琴齐府上呢。”婢女眼波盈盈,眸中生出些许羡慕。
“什么?”
卓九方面色僵硬,虎躯一震,显然被这带有信息的话语刺激的不轻,他自言自语道,“客若他简直太胡闹了。”
说罢,他无奈地跟姑娘们道了个别,就带马去了赵琴齐的府上。他觉得有些事还是需要坦白来讲,暗示什么的,对方直接视为不见。
退了早朝,君王就回到御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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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阅褶子,偶尔会有大臣前来谈事。
可今日,夜长安下了朝就直奔华清池,褪去龙袍,沉入水底的那一瞬,是热水漫过眼梢,应当会有气泡等声音。
于夜长安来说,却像是蒙了厚厚的绒布,什么都听不清。雾气缭绕,烂漫成片,他在水汽中看见了一个姑娘的身影,他伸手去抓,扑了个空,跌在池中,沉得更深。
他分明已经得到了权,可心里头却还是空落落的。
这个澡,他洗了两个时辰,直到指尖的皮泛白,双腿不禁发软。
夜长安才缓缓披了件衣裳,从池水中走了出来。
天已入秋,再过几日,也该变天了。
抚远将军在东隅遇害,若是有什么闪失,这必然会成为两国之间开战的导火线。毕竟,大越的物资根本供不起一国之人,讲难听点它只是轩辕国的一小块地。
所以
大越人才会疯狂引起战争,采取抢夺他国物品的手段。
当然,近几年来大越本国也出现内乱。
九月初八,越国大雪。
雪封十里,一路封到了北域边疆。
这里太冷了,死水浮着薄冰,水里沉着死人。
言风就站在结冰的湖面上,枯树下,用地上堆满的白雪,清洗着手上的血渍。
这是一双怎样的手?白皙且瘦长,最适合弹奏乐器的手,不带一丝烟火气,似乎就该逗弄笼中的朱雀,赏玩江南的花。
谁能想到,方才他就用几根手指,生生掰碎了几颗头颅。那些尸身估计现在被这大雪埋没了起来。
冰雪搓 弄于指间,他洗得很慢很仔细,没有开口的意思,站在他身边有些距离的人便都不敢开口。
甚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有些怕事的人干脆屏息,尽量做到悄无声息。
半晌,他们总算是等来了言风一句话。
“这么多人过来,说吧,什么事?”言风缓道。
清淡的嗓音穿过茫茫水面,听不太清,有些迷糊。
待岸边的一群人反应过来,站在最前面的人已经匆忙答复:“是卓大人给您带信了。”
清洗完的手又回到最初的白净,言风抬手,嗅闻了下,终于转眸看过来:“卓九方?”
“对,是他。”
“信拿过来吧。”言风重复了下刚提到的名字,面露无奈。
答话的人忙道:“还有抚远将军他遇刺了。”
“哦。”
“大人怎么……没什么反应?”那人有些纳闷。
言风垂了手,冰水顺势流下,“我让九方做的,既然要博取同情,不真一点,怎么行?”
“此事抚远君还不知情,不过依九方那个急性子多少会说点什么出来。”
他弯腰从雪地里拿起了铁链子,动作间,与墨石摩擦出啷当噪音。
是玄铁链。
材质极难寻找,若没钥匙,基本是挣脱不开的存在。
众人倒吸口凉气,他们对这声音反应极大,头皮俱是一麻。
作为言风的下属基本都是从这儿出来的,寒冷与饥饿,生与死的恐惧,让他们铭记一辈子,要是敢背叛出逃,下场或许会是百种死法。
他们一举一动都小心得很,望向困在湖里面色极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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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交头接耳,则见言风一身月白素衣手握折扇,苍青色的流苏飘动着,几乎融于冰雪凉雾。
锁链呈玄色。
但言风所站之地却不见锁链的踪影,无论是袖间的腕子还是脚底的积雪,都如他这个人一样,苍白纯净。
可那碰撞出的金属声不停在响,是真实存在的。
见鬼了!
瞳孔微缩,无人给出答案。
只道:“这声音?”
“禁音——!你若还想要脑袋就别发声。”
打断的人是管理这个小队的,即便是呵斥他也只是用了气音,根本不敢实质性发出声音。
言大人的脾气很好,总是爱笑,喜欢折扇,但总把扇子弄脏,沾满血迹。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尤其是像言风这种看不透彻的人,即便是将近百步之距,不用特意细听,也能听见。
“声音?继续说下去。”他轻言道。
言风在府中忙碌的事情,下人根本不敢过问,看到的当作眼盲,听到的当作失聪。
那会像这个新来的蠢货,有什么问什么。
岸边一群人呼吸一滞,含在嘴里的口水沫子吞了吞,手在小幅度颤着。
一人气若游丝道:“没,没说什么啊,可能是风吹的声音,大人您听错了吧。”
世人皆知,比死更可怕的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当初 血谷已是魑魅魍魉聚集的处所,而今血谷覆灭,那些魍魉就散于人间。
可画皮与傀儡两大禁术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于世。
后五年。
这两门禁术其中一门傀儡术又在北域被人发现,这下让人彻底乱了套。
有人说血谷头子青燕白根本没死,躲在某个阴暗的地方等待时机反咬一口。
也有人说或许是血谷里的小鬼带着禁术跑了出来,偷学成了准备祸世。
面对芸芸众生的揣摩,言风大多都是一笑而过。
封存在湖底的尸身如果没有完全死透。
那么还会给出反应,只要他们听到笛声奏起,就能给吹笛人想要的结果。
——活者丧失片刻记忆臣服于他,至于死者将永远效忠于他。
这术法便是上古世纪保留于今的禁术,据说会吞噬修行者的身心,还得谨慎为妙。
前些年,言风为军师为将出谋划策,作为宰相他治国安邦。
大越雄起,还多亏了言风和赵琴齐二人。
说一句功高盖主都不为过,世人奉承言军师与赵帅,君上难免会吃味。
大怒之下把言风贬到了北域。
两年载,等再回来时,他宛如变了个人,离奇的是君上竟给他恢复了职位,后又把他升为宰相。
至此
国中又出现各种问题,倒是言府的牌匾上堆了一层灰,细看还有蛛网,没人打理,空悬在那儿直到如今。
昔日踏破门槛的言府如今无人问津,除了言风偶尔会站在门口看看牌匾,估计也没多少会在此多停留。
他杀人无数,倒也是唯一一个锁在这陪枯骨许久的人。
大越……宰相府。
埋葬了数千万人的尸体。
玄铁链,又锁了多少的魂,入不了轮回,在这人间逗留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