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营地大帐中，汗王听着士兵的汇报，脸色有些阴沉。
这几日，自己这边也有些相形见绌。
若不是杀了些战马，早就要断粮了。
汗王冲着士兵吩咐道：“再杀些战马，让战士们吃饱喝足，准备决战！”
“是！汗王。”
士兵得令之后，跑出了营帐。
硕大的营帐内，此时只剩汗王一人。
悠悠的说道：“李陵啊李陵，跟着本王不好么？”
“宋国都将你抛弃了，你还守在这干什么呢？”
……
李陵这边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妇人们拿出仅剩的粮食做起了饭食。
她们流着眼泪，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这几日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让人都有些麻木了。
做好这顿饭，让战士们吃的饱饱的，狠狠的打这帮蒙古人。
……
层层黑云遮住了初升的太阳，罴山上下，里里外外透着阴沉。
不一会，就有雨滴砸在了地上，与尘土一起慢慢混成了泥水。
风越来越大，吹得将旗猎猎作响。
轰隆！
一道闪电窜过云间。
雨，也渐渐有了磅礴之势，豆大的雨点如帘一般隔开了两个阵营。
黑沉沉的天好像要崩塌了一般……
沉重的脚步声在雨中显得格外沉闷，蒙古营寨外，黑压压的人群正顶着暴雨步步前行。
李陵站在瞭望台上，有些担心的看着远处。
他不知道，在如此大的暴雨之下，战士们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营寨内仅剩的战士们全都聚集到了一起，暴雨之下，无一人发出声响，都在静静的等着李陵发号施令。
远处，一望无际的蒙古大军正慢慢逼近。
李陵走到鼓旁，大声喊道：“众将士！成败在此一举！”
话音落地，鼓声响起！
李陵赤红着双眼，奋力的擂起了战鼓。
风骤雨急，电闪雷鸣，如同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歌，振奋着将士们。
“杀！”
冲天嘶吼，气逾霄汉。
生死之战一触即发！
……
随着鏖战的进行，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没了气息。
不知道打了多久，蒙古人终于鸣金收兵，一潮又一潮的士兵退了回去。
鼓声一停，张霆玉连忙伸手扶住站立不稳的李陵。
担心道：“李将军……”
“无妨！”李陵站稳身子，看着下方越来越少的将士一阵叹息。
营寨外，一骑快马携风而来，冲着营寨大喊道：“李陵听着，汗王有令，此时若降，全寨得活。”
“若是还一意孤行，再无活路！”
李陵看着马上的蒙古骑兵，一时间，沉默了……
他从来都不怕死，死在疆场之上本就是自己的宿命。
只是……
自己身后还有这帮老伙计们，老伙计们的身后还有各自的家人们……
他们呢？
他们就该死在这里么？
他们本可以好好的活着啊……
粮草已尽，再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李陵默默的闭上双眼，冲着蒙古骑兵喊道：“告诉你们汗王。”
“李陵……愿降……”
轰了一声，营寨内的将士们炸了，他们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将军说出的话。
一群人苦守这罴山数载，最后，竟落个如此下场么？
“将军不可！”
“将军万万不可为了我等而毁了清誉啊！”
“将军……”
“将军！我等愿为你死战到底！”
群情激奋的将士们，都在死命的拦着自家将军，为自家将军愤愤不平。
他们不敢想象，将军若是投降，后人们会如何评价自家的将军。
李陵抬手压了压，语气坚决的说道：“我意已决，诸君不必再劝。”
“我降以后，还请诸君好好生活……”
“将军……”
“将军不可啊……”
将士们瞬间湿了眼眶。
铁骨铮铮的将军，竟然为了他们，要投降……
一阵阵哭泣声响起，铁打的汉子们此刻觉得有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将军……千万不可啊……”
张霆玉看着李陵默默无言，他知道李陵做的这个决定是有多么的艰难。
可恨自己现在本事全无，一点也帮不上忙。
张霆玉张了张口，嘴中全是苦涩。
劝道：“此一去，恐要遗臭万年……”
李陵枯瘦的脸上，眼睛亮的吓人。听到张霆玉的话，畅快的笑了出来。
“以我一人之名，换这万人之命，幸哉！”
“幸哉！”
李陵转过头，轻轻的看向将士们。
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大家都活着，才是最好的。
“诸位！还请珍重！”
“将军……”
“将军……”
将士们围在李陵身前，一句句喊着将军，眼中全是哀求。
李陵欣慰一笑，朝大家拱了拱手，不再理会将士们的挽留，迁出自己的那匹老马，翻身而上。
此时，雨过天晴，云层中间透出一抹阳光，洒在了李陵脸上。
这张脸上没有悲伤，只剩下淡淡的惬意。
形单影只的李陵，身无他物，只剩下了这一头白发和胯下的老马。
咯噔咯噔。
老马不急不慢的行出营寨，将士们盯着李陵远去的背影，流下了热泪。
张霆玉感觉心里堵得厉害，朝着李陵喊道：“若此去……再不得回？”
马蹄止步，李陵回头潇洒的一笑。
“那便不回！”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从此罴山再无李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