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石要是没走, 一定又会板着脸说必须得去上学。
然而利玔面对予白,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觉得邬石说得有道理,栎升说的也对。
第四部落对幼崽的培养没有那么严格, 且贪玩是幼崽们的天性, 一群幼崽而已, 离长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何必急于一时。
至于落下的功课, 他让学堂老师抽空来一趟就好,或者要学什么内容,他也可以教,正好这后面的几日利玔不忙。
只是他没有这类经验, 不一定能教好。
予白听利玔答应了,开心地蹭着他的手掌:“我就知道利叔叔最好了。”
反正邬石和栎升都走了,现在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利玔一个成年兽族。
利玔僵着手不动, 随后轻轻摸了摸予白的头顶:“去玩吧。”
予白顺势用头顶的角蹭蹭他,扭头跑走。
第二天,三只幼崽果真没去上课,起床吃了早饭后,予白照看着小狼崽吃完药,一起去院子里走走。
小狼崽背上的伤口开始结痂发痒, 却不能挠, 容易牵扯到伤口。
予白看它难受, 便从院边拔了一些杂草, 绑成一个软柱子, 叼在嘴里轻轻蹭一蹭伤口的外围, 能稍微缓解一点。
邬元趴在石凳上, 忧心忡忡:“我没去学堂,它们会不会自己训练?”
它口中的它们是指前两天跟着自己训练的小骨狼,这还没坚持一周呢,它这个负责领头的就不在了。
虽然它也想多玩几天,但又记挂着学堂里的其他小骨狼,它终于知道以前在幼兽园的时候,兽人老师们为什么总是要亲自督促着训练,因为根本就不放心。
予白安慰道:“那就让它们也和我们一样,多休息几天。”
邬元还是坐立不安,回想起邬石临走前的面容,站起来环顾四周:“要不我在这里跑几圈吧……”
明明有机会玩耍,邬元却还是惦记着训练,予白一把按住它的尾巴:“……哥哥,我想玩扔娃娃了。”
邬元一听,立马把训练先放到一边。
予白说的娃娃是棉花布偶,以前在第一部落,邬元的玩具箱里有好几个,可惜都没有带过来。
利玔这里更没有幼崽的玩具,邬元不好意思去麻烦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独自跑进屋内。
没过多久,它叼着一个小挎包出来。
小挎包里塞得鼓鼓的,挎包带子被缠起来绑好,看上去就和棉花布偶差不多。
邬元试着往上扔了一下,也能飞得很高。
予白惊喜地飞奔过去接住,放在地上用爪子按了按:“里面装的是什么?”
“枕头,母亲给我们缝的那个,”邬元答道,“等玩过了,晚上再拿出来睡。”
说是枕头,其实就是一张薄薄的垫子,叠成一团刚好能塞进小挎包。
小狼崽不能活动,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它们玩。
陪着予白玩了一阵,也消耗了不少体力,邬元很快将训练的事抛在了脑后。
下午,学堂的管事过来了一趟,带着一些文化课上用的认字卡。
“这是今天要学的字,”管事把认字卡交给利玔,“有个老师碰巧请了两天假,不如让我来教它们?”
管事本想让别的兽人老师送过来,顺便把课也一起上了,这三只幼崽都聪明,用不了多少时间,简单教一遍就行。
接过没能找到合适的老师,管事只好自己来。
利玔接下认字卡,思索道:“你回去吧,我来教。”
学堂的管事只有一个,被叫出来单独给予白它们教认字不太妥当。
幼崽们现在学的东西都是最简单的,没有经验和基础也能教,利玔正好有空。
管事连连应下,把认字卡给了利玔就回去了。
等幼崽们午觉睡醒,看见利玔拿着几张熟悉的卡片,略带严肃道:“不去学堂,也不能落下学习,把这些字认完才能出去玩。”
他想试着学习邬石的模样,看上去严厉一点,不能再轻易答应幼崽们任何请求。
然而利玔学得并不像,反而看着有些拘谨。
予白乖巧应了一声,三只幼崽比利玔想象中听话很多,迅速起床喝了点水,在利玔的指引下挨个蹲坐在院子的石桌上。
利玔坐在石桌的另一边,拿起认字卡开始教。
这件事也没有利玔想得那么难,反而十分顺利,三只幼崽玩归玩,学习的时候非常认真,半点不走神。
放下最后一张认字卡,利玔松了口气。
他以往不怎么习惯和幼崽接触,从未去过学堂,眼下看来教课如此简单,他改日也能试着当个临时老师,偶尔为学堂的其他兽人老师分担分担压力。
利玔收好认字卡,邬元扶着小狼崽慢慢下地,予白注意到利玔眉眼间明显有放松的痕迹。
予白心想,利玔身为首领,每天除了忙碌部落里的事情,现在还要负责教它们认字,一定很累。
它转头跳下桌子,去屋里叼来一个水碗,装满水送到利玔身边。
利玔惊讶,赶紧接住水碗:“……谢谢小白。”
予白摇了摇尾巴:“利叔叔辛苦了。”
利玔心里涌上一阵暖流,摸了摸予白的头顶:“不辛苦。”
他这个首领当得还算清闲,穹擎岗里最忙的只有邬石。
予白还蹲在一旁,看着利玔喝了它送来的水,又晃了晃尾巴尖。
小狼崽又晒太阳去了,邬元在帮它查看背上的伤口,利玔放下水碗:“最近几日我都有空,学堂会送来认字卡,由我教你们就好。”
他本意是想让予白不用担心功课,他在家教它们,等过几天小狼崽可以去上学了,它们也不会跟不上其他小骨狼的进度。
予白却开心道:“那我们也可以在家陪着利叔叔了。”
平时利玔身边都没什么下属跟着,一旦幼崽们去上学,院子里就空荡荡的。
予白想得单纯,利玔虽然是成年兽族,但也一定需要陪伴。
利玔神色微愣,沉默着再次摸了摸予白的头。
他还从来没有被哪只幼崽关心过,予白会给他送草莓,端来打好的水,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
难怪栎升和垣奇还没成家就收了养子,还都是予白。
也许有一只贴心的幼崽在身边,的确能欣慰不少。
利玔收回手,注意到予白脖子上戴着两颗兽牙,从软毛从隐约露出一截,还有一点金色的光芒藏在里面。
他自言自语一般:“难怪几位首领都疼你。”
邬石也是对予白上了心的,利玔能看出来,他前天过来的这一趟,不止是想看看邬元和小狼崽的情况。
这话听着是夸自己的,予白摇着尾巴,拱着利玔的掌心蹭蹭:“利叔叔也疼我们。”
不然怎么会同意它们不去上学,还亲自教它们认字。
利玔笑了笑,让予白去院子里玩,将空了的水碗放回去。
—
又过了三天,兽人医生来查看小狼崽的伤口情况,点着头道:“恢复得不错。”
虽然还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但总体无大碍,不必再每日盯着了,也可以照常上学了。
一连躺了好几天,小狼崽自己都快憋不住了,询问医生:“还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医生给小狼崽背上抹了一点凉凉的药膏:“再过个四五天吧,切骨不比别的皮肉伤,稳妥一点好。”
能上学,但最好不要参加活动课。
小狼崽应了一声,扭头看自己背上的疤。
等疤痕褪去,原来的位置就会长出一条白色的脊骨,小狼崽想象着将来的画面,头一回隐隐期待。
医生走时留下了手里的药膏,说是可以伤口痒的时候抹一点。
于是第二天去上学,邬元的小挎包里又多出一瓶药膏。
去学堂的路上,几只小狼崽看见好几天不见的三只幼崽,立马跑过来。
“你们前几天怎么没去上学?”小骨狼问,“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呢……”
小骨狼们还有些不舍,它们挺喜欢这三个新同学的。
邬元含糊着转移话题:“我没去学堂,你们还有在训练吗?”
小狼崽站在最外侧的位置,它刻意落后一步,几只小骨狼没有注意到它,也没看见它背上的伤口。
和邬元说话的小骨狼身体一僵,语气尴尬道:“没、没有……”
它们跟着邬元练了几天,其实都知道该做什么了,可是邬元不在,队伍里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大家提不起劲来。
邬元叹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没关系,我也没练……”
等到了学堂,上完早课来到侧门外,才终于有小骨狼发现小狼崽背后的伤口。
那只小骨狼好奇道:“咦?你背上受伤了吗?”
小狼崽不想独自待在教室,才跟着一起来平原。
小骨狼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大部分的视线,小狼崽伤口的位置它们再熟悉不过,那里是骨狼会长出脊骨的地方。
而前些天它们才听予白提过,小狼崽也会长脊骨,并且可能和它们的都不一样。
一时间,周围的小骨狼都很好奇,想看看小狼崽背上到底怎么了。
小狼崽往后退了一步:“嗯……一点小伤。”
“你真的会长脊骨吗?”另一只小骨狼问,“可是你不是骨狼,也会长吗?”
这个问题它们早就想问了,上回被予白打了岔,给糊弄过去了。
予白一着急,再次挡在小狼崽面前:“又、又不是只有骨狼才能长脊骨……”
它不想让别的幼崽知道小狼崽是混血,担心它们会因此不喜欢它。
小狼崽此时却平静下来了,它主动道:“因为我是混血。”
脊骨总会长出来的,说不定以后它的外表会越来越像一只骨狼,它不可能一直藏着这个秘密,干脆就说出来,反正这也是事实。
小狼崽话音刚落,周围鸦雀无声。
看向它的眼神有震惊,有不解,也有好奇。
直到先前询问的那只小骨狼打破平静,它睁大双眼,惊奇道:“混血?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