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底下的兽族都会飞, 这只幼崽会吗?
食魔鹫看向裂齿豹,希望它再想刚才那样出言阻止。
裂齿豹看向幼崽的眼神十分嫌弃,完全不想把这样的兽族放进自己的部落, 却依旧尊重狮王的决定:“可以。”
食魔鹫只好又将期望的目光投向灰狼。
灰狼的种族名为骨狼, 部落远在穹擎岗最边缘的山头,它手底下只有骨狼这一族, 绝不会收下别族的幼崽。
然而骨狼低头看一眼倒在地上幼崽,沙哑的声音响起:“好。”
随后是三眼巨蟒, 它将食魔鹫不敢置信的神色收入眼底,也答应下来:“我没意见。”
蟒蛇的部落里都是些带毒的冷血动物, 连它都同意了……
食魔鹫憋了半天, 也只好妥协:“那行吧……”
几个首领达成了共识,狮王颔首:“那就先从邬首领开始吧。”
裂齿豹垂头应道:“是。”
虽然不确定幼崽的种族, 但看它的体态特征,确实应该留在裂齿豹的部落。
狮王原本就有这个意思, 无奈裂齿豹对幼崽的排斥太过明显。
裂齿豹素来不喜欢弱小的兽族, 直接让它收下, 估计会有很大的情绪。
轮流接手只是暂时的打算,先让幼崽能够顺利留下来。
至于以后,就要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而每位首领接手的时间,暂定两个月,两个月后裂齿豹便可将幼崽送去其他首领的部落群。
已经被决定了去向的幼崽懵懂无知, 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它正好看见了蹲在蟒蛇身后的蓝青蛙,比它还小的一只,一身蓝色的皮肤漂亮又显眼。
蓝青蛙对上幼崽的视线, 暗道不好。
几个首领正在商议中, 没有谁注意到它这边, 它慌忙收好小毛巾,后腿一蹬跳到了另一侧。
像蓝宝石一样的小青蛙消失了,幼崽重新蹲坐下来,左右环顾:“嗷呜?”
它找不到对方,尾巴失落地耷拉下来。
蓝青蛙从巨蟒尾部的另一侧探头,又赶紧缩了回去。
它最不喜欢幼崽了,它们总是好奇心太强,喜欢追着又小又鲜艳的活物跑,比如它这种。
可它体型虽小,却也是个正经兽人,而且身上还带有剧毒。
它躲可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被别的兽找麻烦。
确认第一个接手幼崽的不是自己,骨狼不再多留,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另外几个首领早就知道它的性子,也没有多在意。
食魔鹫也向狮王告退,临走前狠狠瞪了蟒蛇一眼。
他今天被暗中嘲讽了一顿,还莫名其妙接了个轮流照顾幼崽的差事。
要是鸟族的幼崽也就罢了,四条腿长尾巴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食魔鹫憋了一肚子气,心里想着等以后再把这事给推了。
他独自绕到议事厅后方隐蔽的角落,环顾四周。
没有别的兽会经过这里,食魔鹫解开腰带脱掉大红外袍,取下帽子露出光滑的头顶。
他外袍里面是一身黑色的兽人服饰,变换形态时由自身覆盖的羽毛变成。
食魔鹫拿出一个精致的布袋,将外袍和帽子等物叠好装进布袋里。
做好这一切,他的身型开始出现变化。
不多时,一只巨大的秃鹫出现在原地。
它浑身漆黑,羽毛随风飘动,一截颈部和头顶的绒毛稀少,喙部向下弯曲,粗壮尖锐的利爪碾着杂草。
食魔鹫叼起布袋,振翼起飞,返回自己的部落群。
食魔鹫走后,三眼巨蟒和独角狮王也离开了。
身为穹擎岗的最高决策者,四大首领的上级,还有许多繁琐的事务等着狮王处理,已经安置好幼崽的去向,它无需再多留。
三眼巨蟒围着幼崽转一圈,在幼崽试图扑向它尾巴时轻巧地躲开,来到裂齿豹面前。
它压低声音:“两个月后,先给我吧?”
如果……这只幼崽能顺利活下来的话。
蟒蛇对幼崽感兴趣,却又不主动向狮王表明态度,现在幼崽被安排进裂齿豹的部落,狮王的决定已经不能再更改。
裂齿豹瞥了蟒蛇一眼,想起它部落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毒物。
它没有直接应下,而是敷衍道:“再说吧。”
巨蟒不置可否,与蓝青蛙一同离去。
议事厅关闭,周围的兽人都去了别处,一开始送幼崽过来的两只鬃熊也被叫走。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幼崽和裂齿豹。
幼崽蹲在地上仰起头,一黑一白两只体型差异极大的兽族默默对视。
裂齿豹背对着阳光,面目隐在漆黑的阴影中,唯有一截露在外面的尖齿轮廓清晰。
幼崽头重脚轻,维持这个姿势不过半分钟,又歪头栽倒。
它微弱地叫了一声,努力翻身爬起来,朝前方身躯庞大的凶兽走去。
裂齿豹冷眼看着,等幼崽靠近,用爪背将它推开,不想让它挨着自己。
这一推,幼崽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它晃了晃脑袋,继续刚才的动作,裂齿豹同样像刚才那样推开它。
一连几次,幼崽终于累了,不知是委屈还是撒娇,趴在地上用爪子勾着杂草:“呜……”
这时,一个女性兽人匆匆过来,半跪着行礼:“首领,您找我?”
“把这只幼崽,带回部落,”裂齿豹颔首,视线落在一旁趴着的幼崽,“和族里其他幼兽放在一起吧。”
它话音顿了顿,补充道:“不必搞特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女兽人应下,裂齿豹说完转身离开。
幼崽望着它渐远的背影,突然被另一双手温柔抱起来。
“呜……”它睁着一双湛蓝的眼睛,看向眼前的陌生面孔。
“好小的幼崽,”女兽人摸着幼崽的头顶,将它身上粘到的草叶拂掉,“不像穹擎岗的兽族啊……”
她这时候才明白,首领临走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女兽人也是裂齿豹一族,在部落里担任照看幼兽的职位,除了为幼兽们准备食物,有时互相打闹途中受了伤,也得负责处理包扎。
穹擎岗素来是凶兽聚集的部落群,她不知道其他三个首领是如何管理族中幼兽的,总之自家首领严格得很。
部落中所有的幼崽,出生满半个月必须断奶,离开父母身边独自进入幼兽园,开始学习所有关于战斗与生存的技巧,包括首领自己的孩子。
还有一些十分苛刻的训练,比如满一个月后,幼兽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放到野外,待上整整三天才会被带回,在这三天时间里自行捕猎寻找活下去的办法。
穹擎岗不养废物,部分天生体弱的幼崽,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强度,会被父母早早送去其他部落群。
如果不送走,大概活不到能够激发兽人血脉,成功化形的年龄。
而眼前的这只幼崽……看着是漂亮可爱,一身没有杂色的白毛,粉嫩的肉垫与鼻尖,然而身躯纤细瘦小,叫声柔弱……
女兽人照顾过许多幼崽,包括部落里的其他兽族,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只幼崽要是进了幼兽园,恐怕会很艰难。
然而首领又额外吩咐过,不能搞特殊。
女兽人叹息一声,抱着幼崽回去。
一路上,幼崽靠在女兽人的臂弯中,舔了舔爪子,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女兽人低头见状,暗自摇头。
警惕性也如此差,好歹是首领交给她的幼崽,这要是真的没活下来可怎么办。
回到幼兽园,另一个女兽人迎上来:“这就是那只从后山捡到的幼兽?”
短短时间,部落里都传开了,有两只鬃熊在后山巡逻的时候捡到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幼崽,狮王还将其留了下来。
女兽人应了声“是”,说起回来之前与首领的对话。
幼崽这时被动静吵醒,伸长爪子打了个哈欠,睁开懵懂的双眼。
“哎呀,好可爱,”另一个女兽人轻轻摸了摸幼崽的爪子,小声道:“我听说狮王最近在物色养子,该不会是……”
狮王没有妻儿,最近打算在几个部落里选出一名养子,将来继承它的位置,但似乎一直没有确定的人选。
而这只幼崽明明不属于穹擎岗,却破例留了下来。
“不可能,”抱着幼崽的女兽人摇头,“要是养子,怎么不养在自己身边?”
而是交给裂齿豹的部落,况且狮王怎么会选择一只如此弱小的兽。
“也是……”
两个女兽人都是幼兽园的总管,她们先带着幼崽去清理,毛巾用热水打湿,擦拭着它的毛发和四只小爪子,查看牙齿确认年龄。
幼崽十分乖巧,躺在女兽人腿上一动不动。
擦到脖颈处时,女兽人这才发现幼崽脖子上带着一块小牌子。
牌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穿在一根红绳上,之前藏在又长又密的颈毛里看不见。
女兽人小心查看,牌子上刻着字,一面是“予”,一面是“白”。
“予白,这是你的名字吗?”女兽人将小牌子暂时取起来,梳理幼崽颈部的毛发,“小白?”
幼崽“嗷呜”一声,身后的尾巴晃动着,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待清理完毕,小牌子重新回到幼崽脖子上,另一个女兽人拿着名册本,翻到最后写下“予白”两个字,年龄十五天。
后方的亲属栏,则写着“无”。
拥有了名字的予白翻身爬起来,想去扒拉女兽人腿边盆里的热水。
女兽人将它制止,它又舔了舔爪子,蹭着女兽人手上湿漉漉的水汽。
“是不是饿了?”女兽人抱着它出了房间,往厨房的方向走,“别着急”。
已经快到中午,按照规矩,予白应该直接去院子里,和其他幼兽一起吃午饭。
但它初来乍到,女兽人担心它抢不过别的幼兽,便想着先单独喂它一次。
她去厨房热了一份蛋奶羹,撒上碎肉末,再准备一碗温水。
两个小巧的食碗摆在台上,女兽人将予白一并放上去。
予白早就闻到了香味,兴奋地围着食碗打转,抽动鼻尖嗅着蛋奶羹。
它没有直接吃,而是扭头来到女兽人面前,亲昵地蹭蹭她的手背。
女兽人忍不住笑,摸着予白的头顶:“真乖。”
予白这才回到食碗前,埋着头狼吞虎咽。
厨房里没有其他兽族,女兽人在一旁耐心等待,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
那是一只黑蹄野猪的幼崽,想趁这时候悄悄溜进厨房找点东西吃,措不及防看见女兽人站在台前。
它连忙退了回去,发现女兽人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
小野猪再次冒头,看见厨房里不止有女兽人在,还有另一个小小的身影。
台子上还有一只纯白色的幼崽,正把头埋在食碗里,吃着里面的食物。
小野猪往前一步,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
是蛋奶羹的味道……这可是厨房每周只会做一次的食物,而且是专门给表现前三的奖励,不是每只幼崽都有。
今天也不是做蛋奶羹的时间,这只幼崽什么来历,为什么待遇和别的兽都不一样?
小野猪没见过予白,更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它渴望的眼神远远看着台上的食碗,馋得直咽口水,细短弯曲的尾巴不断甩动。
但它不敢出现,幼崽本来就不允许私自到厨房这边来。
小野猪依依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扭头奔向院子。
予白吃完了整整一份蛋奶羹,又喝了半碗水,蹲在台子上打嗝。
女兽人用干净的帕子替它擦嘴,将它抱起来:“我们先去睡个午觉,好不好?”
等院子里别的幼崽吃完午饭,下午出来活动的时候,再把予白带过去。
予白眼神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听懂没,本能地回应:“嗷呜……”
下午时分,午觉的时间已过,一只成年鬃熊立在院中厉声喊道:“集合!”
被惊醒的幼崽们慌忙爬起来,冲出房门。
它们排成两排,按照种族和个头依次站好,蹲坐下来等待指令。
女兽人就在这时候带着予白过来。
她怀里的白色毛团子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一只小野猪悄悄和身边的同伴说:“就是它!”
它措不及防,嘴里骤然一空,食碗直接被力气大一倍不止的小黑豹抢走。
白色毛团子愣在原地,眼神中露出怔愣与迷茫。
格因目光不屑地看着予白:“哼。”
它叼着抢到的食碗转身离开,别的幼崽纷纷避让,知道它下午似乎心情不太好,都不敢招惹。
格因欺负了予白,心里终于舒坦了一点,然而它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奔跑的声音靠近。
一个白团子追上来,拦在了格因面前,张口咬住碗边不放。
这情形和刚才的很是相似,只不过两只幼崽站在了相反的位置。
予白湛蓝的双眼里充满愤怒,还有一点点委屈。
格因和它一样冲在前面,很早就进来了,它完全有时间从餐车上拿走一个新的食碗,却故意要来抢它的。
这一只小黑豹不太喜欢自己,予白不是没察觉到,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但不管什么原因,谁都不可以抢走它的食物。
格因没想到予白有胆量再来,它下午在水槽边不是还怂得很,怎么这时候不肯罢休了。
它叼着食碗往后拽,竟然一时没拽动。
周围的幼崽几乎都在看它们这边,有兴奋看热闹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被格因抢走了食物,饿一晚上也就算了,还敢试图再抢回来,这不得按着予白揍一顿。
然而只见瘦小的白团子紧咬住碗不放,喉间发出威胁的“呜”声,找准时机猛地一扯。
也许是予白的举动出乎意料,加上格因轻敌了,就这么一下,食碗又被予白抢走。
众幼崽睁大眼睛,有微微吸气的声音传出来,它们看向予白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予白后退几步稳住身型,还好碗里的东西没有洒出来。
抢到的食物又被抢了回去,还是它一直瞧不起的小废物,小黑豹微张着嘴巴不敢置信,随即怒不可遏。
眼看予白要溜走,格因正想追:“你站住!”
这时它尾巴突然一疼,转头发现是一只棕色的小狼崽,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尖。
小狼崽和予白一样瘦瘦小小,狠劲却一点不少,它还没长齐的牙齿用力咬下去,格因立刻痛呼出声。
但格因的力气依旧更大一些,它从小狼崽口中夺回尾巴,一爪子挥过去。
小狼崽躲避不及,被拍倒在地。
予白看见了这一幕,焦急地赶过去。
它顾不上什么晚饭了,把食碗丢在一边,低头拱了拱小狼崽:“呜……短短……”
小狼崽翻身爬起来,甩甩耳朵:“我没事。”
予白又自己跑回来了,这正和格因的意,它要将予白和这只总是碍事的小狼崽揍一顿,再抢走它们的晚饭。
小黑豹亮出爪子跃跃欲试,还没等发动攻击,另一只小黑豹从侧方飞扑而来,和它扭打在一起。
周围的幼崽们都看呆了,平日里经常有争夺食物的状况发生,但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混乱过。
邬元的后腿还有伤,刚刚结痂又打架,伤口开始火辣辣得疼。
它自知坚持不了多久,搞了个突然袭击让格因措手不及,在它反应过来之前就立刻退离。
小黑豹挡在予白和小狼崽面前,保护的意味明显:“你有完没完?”
邬元还要来掺合一脚,它什么时候跟这两只小废物关系这么好了,格因恼怒不已:“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话虽如此,格因却没有再继续上前。
对面的三只幼崽,哪一只都不是它的对手,可加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格因的尾巴还在隐隐作痛,要是它们一起围攻……
三只打一只,输了其实也没什么,但格因不想输给邬元,无论哪一种情况下。
它心里无比憋闷,视线在对面三只幼崽身上一一扫过,嘲讽道:“三个小废物。”
严格来说,应该是两只小废物,和一只它的手下败将。
格因把放弃挑衅和争夺食物当作对它们的施舍,最后冷哼一声转头离开。
它回到自己平时一贯用餐的角落,小野猪颤颤巍巍送上一份食物:“格因,我多抢了一份,给你吧?”
格因看都不看:“我没胃口,不想吃。”
其实它现在很饿,说不想吃是为了面子,掩饰一下抢食物没抢到的尴尬。
对,不是它抢不过,而是它不想吃,所以才放过予白它们。
小野猪甩着尾巴:“那、那我吃了啊……”
它的饭量一直很大,两份食物对它来说轻轻松松,小野猪埋头苦吃,肉香味不断传到格因鼻尖。
小黑豹忍了一会儿,干脆起身出了食堂,去院子里吹风。
而另一边角落,三只幼崽低着头,看向眼前的唯一一份食物。
这是予白从格因那里抢回来的,小狼崽今天动作稍慢,又为了帮予白拦住格因,没有抢到食物。
而邬元本来是有一份的,看见格因要欺负予白和小狼崽,丢下才吃了两口的晚饭急匆匆赶过来。
等格因离开,它返回原处一看,食碗早已不知道被哪只幼崽给偷偷顺走了。
邬元悄悄咽了咽口水:“你们吃吧,我不饿。”
小狼崽瞥了它一眼,也摇头:“我也不饿。”
予白摇着尾巴,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把头埋进碗里吃了一口,推给邬元。
闻着食物的香气,小黑豹终究还是忍不住,也吃了一口,再推给小狼崽。
小狼崽便也没有拒绝,于是三只幼崽就这么分着吃,直到将碗底舔得干干净净。
虽然都没有吃饱,但总比谁一直饿着肚子强。
小狼崽用爪子擦擦脸,目光投向一旁的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