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承原本只是想带穗岁来看看雪景,没想到她干活起来十分麻利,很快就把所有的果树都修剪好了。
时间富裕,他们走向山里,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到一些野果。
“穗岁,你去过外面的世界吗?”订承站在山上眺望。
这里的交通并不发达,信息也是靠路过的旅团带来的。
“嗯。”穗岁点点头,“我是从生灵公会来的。”
诶?
生灵公会。
她在说什么。
什么会脱口而出这种话?
“真的?”
订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激动地说,“其实我原来就想问了,这个是生灵的护腕吗?上面是会徽吧?”
穗岁顺着他的视线撩起腰间的护腕,银制成的腰链似乎是在迎合某个人的美学。
这枚护腕的尺寸明显不适合她,为什么会挂在腰上呢?
她咬住唇。
为什么会这样?
她究竟怎么了?
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你的年龄还不到十八岁吧?”订承问。
穗岁点点头。
“你是怎么进入公会的,试炼地?”订承憧憬。
穗岁心不在焉道,“是啊......是试炼地......”
“好厉害,我也想进生灵啊,那可是排名第一的公会,云集了所有世界上最厉害的伏鬼人。”订承艳羡道。
“你也是生灵的一员啊。”
她不假思索。
说完她又愣住了。
分明是有灵感和线索,但是总有什么在阻挠她继续思考。
“诶,借你吉言。”订承摸着脑袋,“其实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啦,那样厉害的地方,会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吧?”
两人一路往山里走。
雪越来越厚了,几乎积到了腰部。
穗岁越发难以行走,很快就闭上了嘴巴。
冷风直往她嘴巴里面钻,鼻腔也隐隐阵痛。
订承在前面一路摸索,也不知道如此厚的雪,他是怎么看见野果的。
少年伸手一抓,用铲子辅助,把挖下来的东西扔到箩筐里面。
穗岁艰难地走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淹没了他们的脚印。
风挂在脸上越来越难看清路了,“订承!天气变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要是继续下雪的话,他们很可能会被困在山上的。
可是订承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继续往前走。
“订承?”穗岁大喊。
她闭着一只眼睛,用手臂挡住脸,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周围已经是雾蒙蒙的一片了,订承的身影都模糊了。
穗岁赶紧加快了步伐,用力把厚厚的雪推开。
“订承!天气变坏了!”
少年罔若未闻。
抓着身后的箩筐,看着天空,喃喃道,“天气变坏了。”
穗岁哑然。
为什么要重复一遍她的话?
少年抬高了腿,“赶紧去山里采些果子吧。”
“订承!”
穗岁一开口,就被风雪刮倒在地上,四肢并用,爬出了雪坑。
如此恶劣的天气,再不回去,他们就要死在山上了。
她一把拽住往前冲的少年,“我们快回去吧!果子已经采够了!”
她把订承身上的筐拿下来给他看。
“什么时候采的?”
他惊讶地看着,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有,做调味的、裹腹的、入药的,都可以采集到,几乎堆满了半个筐。
这对他来说算得上是丰富的收获。
穗岁见订承有了回应,立马道,“我们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风刮着她的耳朵。
每一次说话都要极其用力才行,否则就会被卷进雪中。
雪依旧在下。
丝毫没有停的样子。
两人走回村子里面,已经被冻得手脚发凉。
“姐姐应该煮了热茶吧。”订承缩着手。
田埂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中。
本该是一片纯洁的雪,和黝黑肥沃的土壤。
但是其上出现了完全不该出现的东西。
一时间,订承懵了。
他跑过去,踉跄地摔倒在雪地中,箩筐的果子撒了一地。
订承半身陷在雪里,爬过去,把躺在地上的人抱起来。
出门前还叫嚣着的活泼的小孩,如今歪着头没有一丝动静,他睁着双眼,嘴角流血。
“这不可能。”
订承声音发颤。
穗岁将所有的力量全部聚集起来,拼命地使用自己的灵德,企图治愈他的伤口。
但是已经太晚了。
这具尸体早就已经凉透了。
他已经死亡很久了。
身体上最为柔软的地方被挖去,带着牙印,伤口的血化出一条雪道,流进了刚刚翻过的田里。
“醒醒!”订承大喊,哭喊着摁住他的伤口,可是伤口实在太多,几乎把他咬的支离破碎了,“我带你去看大夫!拜托你!醒醒!”
可是孩子的头只是跟着订承的动作无力的晃动,灰败的眼珠直挺挺地望着。
他把孩子抱起来,“我带你去爸爸!他一定会有办法。”
“订承.......”
穗岁轻轻地低喊。
人已经死了,谁还会有办法呢?
订承抱着他一路狂奔。
渐渐地,他停下步伐。
院子外的门开着,外面有血迹,明显是有什么东西被拖了进去。
订承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即便埋在雪中,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冰凉。
脑子好像被一团棉絮填满了。
木头做的门嘎吱嘎吱地响。
母亲今天还说,如果有空的话,就把这扇门修好呢。
姐姐也会帮忙的。
他们也会和以前一样。
干完了活,喝一杯热茶。
吃过晚饭后,比赛掰手腕。
姐姐和母亲为他们加油。
订承慢慢走过去。
要和以前一样。
一定是在开玩笑。
姐姐总是同他打闹。
把打到的猎物突然拖出来吓唬他。
血迹越变越重。
他顺着看上去。
订素倒在地上,身体已经折了过来,手脚全部都模糊不清,猎枪被扭成麻花,掉在一边。
张着的口冒着血花,似乎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订承继续往里面走。
紧接着就看见了母亲的尸体。
苦痛哭喊的表情停留在脸上。
雪大得实在太大了。
没了一半的身子,却是红色的雪。
他提步向前。
里面正有什么咀嚼的声音。
订承用力地推开门,只见父亲拿着一把钢叉,从自己的心口穿过,继而刺中了正在啃食他的恶鬼。
“父亲!”
他跑过去。
一脚踢开恶鬼,将父亲扶在怀里。
豆大的眼泪不断地从眼里掉出来。
他的半边脸都可以看不清了,只露出森森白骨。肩膀的一大口肉都消失了。
钢叉顶在胸上。
订承的父亲用力地呼吸。
肺部艰难地维持自己的工作,用力把空气吸进来,心脏缓慢地跳动。
“坚持住!我会治好您的!求求你保持清醒!”少年用力抱紧自己的父亲,痛声哀求。
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堵住伤口。
穗岁咬紧牙关,将自己的灵德发挥到最大。
没有用。
血根本就止不住。
伤口也无法回复。
泪水迷住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她是如此的无用?
“......孩子......我的......”
每说一个字,鲜血都不断地从他的嘴巴里面流出来。
订承握紧他的手。
扎穿了肺部的男人感受到窒息,每一口空气都带着血腥味,再从鼻腔中呛出去。
“活下去......不要迷茫......做个坚强的男人......”
“父亲!父亲!不要睡!求求你了!父亲。”
少年抱着父亲的尸首痛苦。
残酷的大雪埋葬了他挚爱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