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陈旧的画布框和画布上精致华丽的画面带来奇异的对比,目光从白裙女人空白的面部扫过,黑发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酒疏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过暗金色画框,没有灰尘,显然,这画的主人很爱惜,每天都有擦拭。
一旁的祢心看着心上人的动作,紧张到指尖死死嵌入手心,晕染出鲜红。
虽然酒疏脸上依然很平静,但‘她’却仿佛能从这平静之下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暴风雨来临之前,越是平静就越是可怖。
或许下一秒,酒疏就会提出分手,结束这场戏剧般持续了不过几天的恋爱游戏。
毕竟在外人看来,从一开始这场恋爱就不合逻辑,不该存在。
深深的恐惧令祢心几乎窒息,害怕就此失去酒疏的‘她’不假思索地开口:“那不是艾丽!”
“……”酒疏抬头看他,眼神很平静,仿佛才知道画上女人的真实身份,“原来是艾丽吗?”
“!!!”
发觉自己说错话的祢心表情有一瞬间的迟滞,‘她’飞速运转的大脑仿佛超负荷了,迟了半拍才艰难开口解释:“不,不是的……”
酒疏被祢心这副脸色煞白的模样逗笑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祢心苍白解释的样子,直到发现都快要急哭了才慢吞吞道:“我相信你。”
“你的画上似乎都没有画上脸,仔细一看跟艾丽也没那么像,能告诉我这画上是谁吗?”
面对酒疏的询问,祢心愣了下,头一次将目光仔细投注在祢辛的画上面。
正如酒疏所说,这个有着一头海藻般长发的白裙女人比起艾丽,似乎更像另一个人。
“……母亲。”
祢心缓缓回答,‘她’之前憎恶着祢辛的一举一动,也从未仔细观察过这些画作。
直至现在才发现,这画上的人似乎并非艾丽,更像是母亲与艾丽的结合体。
“一定是一个很好,很爱孩子的母亲吧。”
酒疏半敛下眸子,意味深长地说着。
“……是。”祢心不知想起了什么,回答得有些迟疑。
母亲对妹妹是爱的,对‘她’也是爱的。祢心如此想着,却不知为何有些恍惚,仿佛回忆起了某个血肉模糊的画面。
【……】
随后连同旁观的祢辛一起,陷入沉默。
似乎就连祢辛都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画出的画像是母亲,而非那个一直认定的心上人艾丽。
将手指从画框上收回,酒疏注视着不远处面露恍惚的惩戒对象,仿佛能透过血肉看到内部迷茫的灵魂。
惩戒对象的两个人格是分裂的,不过从上次来看,并没有原著中割裂到对另一个人格所爱的人恨之入骨的程度。
相反,酒疏倒是觉得主人格祢辛有些奇怪。
不够厌恶,也不够热烈,隐隐透露着排斥,却又不够排斥,对他的态度完全不像一个异性恋。
如今看了这幅画,结合原著中的内容,酒疏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大概是因为惩戒对象对爱意的抵抗力不足吧。
之前就知道原著中惩戒对象对待女主艾丽不太像是爱,更像一种对于普通人机械的模仿。
究其根源,不过是渴望着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被爱。
这幅画上的母亲就是唯一爱过惩戒对象的人。
哪怕只是在照顾妹妹时施舍般给予的一丝爱抚,都能令惩戒对象视若珍宝。
画了那么多幅画像,就连对原女主的在意也更像是对母亲的一种怀念。
不,更恰当的解释是对自己被爱着这件事的怀念和渴望。
毕竟在惩戒对象晦暗无光的一生中,那段童年岁月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仅有的温存了,此后再没人关心过这个社会边缘的怪人。
为了那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一束光,哪怕是母亲长年累月的虐待也可以忽略。
酒疏指尖轻轻摩擦饱满的唇瓣,眉眼轻敛。
或许惩戒对象并没有什么性向的偏好,他只是想要一个人爱而已
只要有人爱他就好。
所以哪怕是他这个同性,他都能给予最大程度的忍耐,比原著中的妹妹祢心还要没有底线。
原著中祢心可是丝毫忍不了,分分钟要把女主分尸的凶残程度。
与之相比,现在的主人格态度有点过分温和了。
当然,这两者的差距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祢心真的比较喜欢他,甚至影响了主人格的态度。
毕竟原著中惩戒对象其实根本没有爱过谁。
次人格的凶残一定程度上也能体现出他本身对艾丽,对这个投射了母亲一部分影子的女性.是怨恨的。
那种潜意识里怨恨的程度甚至远超他对自己的认知。
这爱恨交织的复杂程度,令酒疏都有些叹为观止,只能感叹这确实是一个常人无法理解的惩戒对象。
不愧是原著盖章的重度精神病患者。
酒疏分析了半天惩戒对象的复杂心理,最后得出结论。
其实就目前来说,只要次人格祢心还保持目前的态度就足够了,态度比较摇摆不定的主人格可以先不去管他。
收回思绪,酒疏看向还在恍惚中的祢心,狭长的眼尾泛起淡淡的笑意,声音温和:“对了,我今天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跟你说……”
“后天有空吗?一起去逛街吧!”
酒疏说着,拿出两张电影票:“我已经定好了电影票,要来吗?”
后天就是原著中女主和男主碰面的日子了,酒疏打算将惩戒对象引开,改变原著中的剧情线。
看一场电影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正好也能体会一下谈恋爱的感觉。
对这场与惩戒对象的恋爱,酒疏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淡定,但其实还是挺在意的,毕竟是第一次恋爱,不尝试一下以前旁观的男女主们的恋爱模式未免有些遗憾。
祢心的目光定在电影票上,刚从莫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便立刻亮起了一双漆黑眸子,答应得很快。
不过这毕竟是后天的事情了,今天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两人便坐在地下室里面面相觑。
祢心倒是没觉得无聊,光是看着酒疏都能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开心得他耳根通红,眼睛也亮的惊人。
‘她’今天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天堂地狱来回打转,这会儿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便幸福得无以复加了。
酒疏扶额,面对这炽热如金毛犬般的目光,竟一时有些无力招架。
目光从墙壁上贴满的自己的照片上划过,落在了祢辛堆放着杂物的角落。
酒疏似乎看到了什么,伸手从中拿出了一副花色繁复美丽的卡牌。
这是这个世界比较流行的情侣游戏,其实很无聊,也就只适合那些浓情蜜意期间,光是牵手都脸红心跳的小情侣玩。
“谎言游戏玩过吗?”酒疏觉得现在正好很无聊,玩这个游戏刚好。
祢心听过这游戏,似乎是许多情侣喜欢玩的,用卡牌上的谎言来验证真话。
酒疏抽出一张牌,念出上面的话。
“我不爱你。”
“!!!”祢心睁大了眼睛,原本乖巧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本就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
见状,酒疏笑的桃花眼潋滟不已,将卡牌放到自己的左手边,寓意着这是假话。
祢心的脸颊一下泛起显眼的红色,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羞答答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个高大男人做出这副姿态有些扭捏,但在酒疏看来倒挺可爱的。
那张对外人一向冷漠的苍白面孔被羞涩染红的画面,令人有种莫名的愉悦。
这么想着,酒疏很直接地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旁,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作为主动让出身体的主人格,祢辛对外界其实是有感知的,比如此刻,他能感觉到那个依然温柔的吻落在脸颊处。
很轻,也很烫,一如上次那个送别吻的温度。
只是这次的吻不再属于他,而是他的妹妹祢心。
【……】从一开始,那人的吻就不属于他。
祢辛漠然地想着,看着妹妹与那名为酒疏的青年亲密的样子,心中奇异的灼烧感愈发重了。
他想收回感知,却不知为何没有动作,依然窥伺着外界的一切。
甚至开始怀着某种恶意,揣测着妹妹还有多久被酒疏抛弃。
毕竟对这个从不缺少爱的青年来说,祢心的爱再廉价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