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怒号,天地一片萧瑟肃杀。
简言面容憔悴,顶着浓浓的黑眼圈,现在二楼客厅的窗前,看着外面刚翻鱼肚白的天空,风舒卷着浓云翻滚。
颇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意味。
她在二楼坐了一夜不敢睡去。
她害怕一觉醒来听见不好的消息。
可除了最初季有余打了个电话之外,便再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简言心里不安定,可是却不敢打电话去问。
季雪陪着她坐到凌晨三点,她担心的抹了半晚上的泪水。
简言看她红肿的眼睛心有不忍,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她哄去睡觉。
“吱嘎~”
季雪房间的门突然打开。
简言听到响动转头看去,却发现季雪顶着肿泡的眼睛从房内走出来。
“不多睡会儿?”简言轻声问着。
“心里担心,睡不着了。”季雪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声音有些嘶哑。
“嗯。”简言点点头,没再说话。
因为作为哭得太厉害,季雪感觉自己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她按揉了睛明穴好一会儿,才勉强好些了。
待看清简言的脸,季雪有些被吓到了。
“你昨晚一夜没睡么?”
那浓浓的黑眼圈,还有憔悴的面容,仿佛像是在昭示简言一夜没睡的证据。
“嗯。”简言别过头没敢看季雪,有些心虚的回应。
因为她怕季雪会骂她。
果不其然,听到简言的回答。季雪立马开始生气的说到:
“你让我去睡觉,自己却等了一晚上。你要是也熬生病了怎么办!”
“我~”简言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听见季雪骂她支支吾吾的找不到话语反驳。
“你现在立马去睡觉!”季雪突然凝眉怒目用命令的语气说到。
说完,她似想到什么,改口又继续说着:“算了,我先去做早饭。吃了你再去睡。”
说完,她面上略有些烦躁的往楼梯口走去。
简言侧目看了看季雪的背影,心里略有些安慰,嘴角不禁划过一弯弧度。
见季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简言才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窗外。
看着远处正逐渐变成金黄色的银杏树,她的思绪不禁飘远。
从简言记事起,她便经常来外婆家。
因为自己家那边没有什么小伙伴陪她玩,主要是年龄差距都很大,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没几个。
大多都是比她大四五岁的,那些大孩子们看着她年龄小,也老是欺负她。
久而久之,简言便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看动画片。
每次最渴望的就是星期六星期天放假,因为这样就可以来外婆家,有季雪可以陪她玩。
季礼胜是个有文化的人,喜欢给简言两姐妹说典故,还有一些其他的故事。
简言和季雪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是在季礼胜家恰恰相反。
季礼胜上过学有文化性子温文儒雅,蔡云芝却因家里穷兄弟姊妹又多,作为家里的老大姐,只读了小学二年级,认得几个字而已。
或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缘故,蔡云芝从小就比同龄人老成,性子也泼辣强势。
基本与简言奶奶相差不多。
俗话说,性格相投不是朋友就是冤家。
而蔡云芝和简言奶奶尧凤祥两人就正好应了这句话。
若不是因为儿女婚事,两人还真有可能成为手帕交。
不过作为亲家,两人可谓是水火不容。
见面就得吵几句,两人要是不吵架,家里人都会觉得惊奇。
自从简言奶奶去时候,少了一个冤家对头,蔡云芝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因为季礼胜宠溺孩子,蔡云芝没少为这事生气。
两人夫妻四十载,年轻时候没红过脸,反而老了有孙辈了,经常因为孙辈的教育问题吵架。
季礼胜少年时也是锋芒毕露,为人清高孤傲不与他人苟合。
后来逐渐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性子越发随和豁达。
他两岁不到父亲便去世了,因为他爷爷曾经做过军阀手下的副官,连带着建国后他家的地位一度尴尬。
孤儿寡母日子很苦。
季礼胜的母亲,也就是简言的外曾祖母也算是出自书香门第。
父亲是教私塾的先生,她也耳濡目染有几分书卷气。
一个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女子,在三十岁不到便做了孀妇。
没了依靠,她便独自撑起了一个家,含辛茹苦的将儿子养大。
做过绣娘,也做过瓦匠。
眼见着季礼胜读上高中,离好日子越来越近。
一段长达十年的黑暗笼罩下来。
被退学,被批斗,被羞辱。
成年后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没人敢聘用他。
一时间季礼胜仿佛成了洪水猛兽,成粪坑里的蛆虫一般。
他是读过书的人,他有他的心高气傲。
他的母亲厚着脸皮向他父亲昔日的朋友求了一份工作。
最后终因为种种缘故就此作罢。
在最痛苦失意的时候,他一度觉得自己熬不下去,想彻底的解脱。
母亲一直陪伴着他,告诉他人活着就是希望。
终于,黑暗结束迎来光明。
他被一所小学聘用,做了小学老师。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活着真的会看到希望。
后来他结婚生子,又看着孩子们结婚生子。
那最初辛苦将他养大的老母亲也老了。
在2009年11月,他六十二时抛下一切离开了人世。
从看到希望开始,到那一天整整三十三年。
已经被岁月磨平,已经知天命的他,第一次埋在妻子怀中痛哭得像个孩子。
那之后没多久,他便病了。
他豁达的说着,人生得意须尽欢,活了这么多年够本了。
看着儿孙满堂,他满足了。
每次季礼胜向简言和季雪说起往事,都是那么的随意那么云淡风轻。
好似是别人的故事,他只是见证者一般。
说起那段岁月往事,他总是告诉两姐妹,人无论多苦都要相信自己,活着才是一切的基始。
兴许是年纪大了,他喜欢跟别人讲道理。
和别人聊天,无论别人说着什么,或者是让他不舒适的话,他也会乐呵呵的跟人讲道理。
简言问他:“为什么别人说话那么难听,你还要笑着跟他们说话。”
季礼胜摸着外孙女的头轻声说着:“别人说的话,你要是在意的话,那他们就得逞了。只有你笑着,他们才能知道,那些语言打不倒你。”
年幼的简言歪头看着外公,并不是很懂。
直到长大后,她终于懂了这句话。
可是她却学不来外公的那份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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