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淡白的晨曦照进屋子里。纤光微转,终于擦过朱络的眼角,换来了讶然一声。
朱络揉揉眼睛一个打挺跳起身,觉得自己不过一瞬恍神,不知怎的天竟然已经全亮了。舍心尚在野湖畔等他回去设法收魂,不克再多耽搁,忙急匆匆的出了屋子。只是到底脚下一滞,犹豫片刻,又回身从灶房角落翻出一把破烂大锁,扣住了门扉。顺手在上头拍了拍,沾了一手的铁锈才离开。
这个时辰村中无人走动,村边低矮的土地祠经了这段时间的变故,似乎也更加破旧了。不过香槽之中尚有香火余烬,想来遭逢劫难之后,神龛仙祠反倒更是凡俗百姓寄情之处,得以渺托几分哀思。
朱络叹了口气,摸了摸身上清洁溜溜,干脆就地捏了一撮泥土洒进香槽,勉强算是不失礼数,随后弯腰进了祠里。土地爷仍在一片昏黑中笑眯眯的下望,朱络也就冲他一拱手,笑了笑:“土地老仙,劳你帮在下看了这几年的东西,如今我来取走了,你想来也终于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吧!”说罢,掐指做诀,再引奇阵浮现。
似乎有感他这遭来意,那奇异阵势上流转的光芒亦是烁烁不定,格外躁动。朱络手指虚虚压在阵中,笑道:“莫急,莫急啊,已是安分了这几年,怎么才有丁点苗头,就要原形毕露……果然邪物就是邪物,你这样可当真叫我为难!”
但口中说着“为难”,手上动作却不见半点迟疑,未涸的指上血液涂抹出繁复的符箓纹路,一层又一层的清光便在阵势中心荡漾开,法阵如受光芒所融,竟开始渐渐淡化,一点点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待到法阵彻底隐没不见,原地现出一个不过一尺多深的土坑,挖掘得很是粗糙,半干不湿的泥土脏兮兮盖了一层,勉强露出下面一角飞霞般的红缎,鲜明的颜色即便被遮掩大半,还是张扬的昭显着自己的存在。
朱络一伸手,就将那物件从坑里拽了出来,胡乱拍打一气,抖落泥土,还了本来面目。原是一只做工考究的丹囊,朱缎为底,以丝线绣出云纹,又有镶珠点玉,精致非常,乃是南天离一脉弟子常用的款式。有金线在一角刺出“朱络”二字,尚鲜明有光,他一伸手捏上去,却是摇头嗤笑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掐诀一捻,扯开囊口,先把袖筒里一堆的金银琐物哗啦啦全倒了进去,才又咬牙皱眉的,两根手指在里头抠挖乱摸一气,很不情愿的拽出一物,握在了掌心。
掌心之中亦有鲜血涂抹,勾勒出一个简单的遮蔽之术。朱络先握紧拳头掂量了两下,觉得手中东西当真还算安分,这才小心翼翼将五指摊开。出现在掌中的,是一粒异光流转的玄珠,大小若目,或者说,那本就是一颗材质莫名的眼瞳,其上甚至清晰可见瞳仁纹路,却没有眼白杂色,一体玄黑。奇异的是,纵然通体皆黑,那状似瞳孔的花纹仍是灵动非常,鲜活如睇周遭,“眼神”幽深难说。
朱络心有提防,只看了一眼,就又把手攥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塞回丹囊里头,叫它与那堆金银作伴去了。随后又长长叹气:“偏生出了第二座魂墟,又偏生遇到了个舍心和尚……时也命也运也,合该你重见天日,说不得还要兴风作浪……杨辰师兄,你在天有灵,也不知是要嘲我,还是笑我呢?”
空荡荡的土地祠内外无人答他,泥塑无口,倒是外头不知哪户人家院里,远远传来了两声狗吠,招惹起几分人气。朱络动作一顿,随即把丹囊往怀中一塞,拍打拍打手上泥屑血迹,转身就要跑。只是脚都抬起来,落下地却又硬生生换了个方向,嘴里嘟囔:“舍心师父,舍心大师,你等都等一晚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工夫。在下尚有个宝贝典在当铺里,好容易见了点金银,也好……”一边念叨着脚下一拧,火光乍现,明灭中人已遁离。那后半截话本来要说的是什么,也就一并被清早的北风吹散了个干干净净,没了下文。
数百里的往返,还要捎带着往镇子里跑了一遭,即便朱络紧赶慢赶,再回到野湖,也已又是深夜时分。凭空下望,乍一眼似乎与昨日到来时并没什么区别,但留神侧耳,便能听到一句衔着一句,不紧不慢,亦不高不低的诵经声,执拗的在呼啸北风中挣扎露头,又被一吹而散。
朱络没拜过什么神佛菩萨,他虽是炼气修行,却非释教道门之人。在碧云天上,到底还是拜的自家派门先祖多些。入耳的经文听得他云里雾里,干脆大大咧咧跃身下来,直接招呼了一声:“舍心小师父!”
那般大一个活人突兀出现,舍心自然也是看到了,忙停了诵经,起身合什:“朱施主,劳你奔波了。”
朱络很大气的摆摆手:“不比你在这鬼湖边上吃北风来的辛苦……舍心师父,你便一直在湖边诵经?”
“阿弥陀佛,小僧愿超度亡魂,自然要日夜勤勉。”
“那适才在下听到的就是你用来超度这一湖冤鬼的经文喽?”朱络揉揉下巴,呲牙一笑,“在下没念过佛,你别笑话我没耳力。只是我听你念的经文也是寻常,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你这样念念经,当真就能度尽这一湖的怨鬼么?”
舍心毫不犹豫的点头:“心之所向,无不可度。”
“哈!”朱络璨然一笑,拍手道,“当真有趣,先是浮生前辈的‘无不可为’,又是和尚你的‘无不可度’。合该我有这等的运气,遇到些南墙亦不足称墙的怪人。想来我也该要‘无不可用’一回,才算应景,不枉遭逢。”
他说着话,彤云凝于足下,已往湖心而去。天地幽幽,篝火将熄未熄,仅剩一点苗头。唯见那一团簇拥着他的红光,烁烁耀眼,如同沉水之上,乍开红莲,夺目非常。
舍心在岸边静观,至此低低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是地狱相,有大慈悲,善哉善哉。”
朱络却管不得什么地狱,什么慈悲,他心里拿定了主意,便不再顾虑那些有的没的,毫不耽搁直接动手。人在湖心虚悬,脚下静水如墨色深渊,难窥其底。只是纵然看不见,湖底白骨森森的情形也仍是鲜明。他长吸了一口气,红光一涨,化作薄薄一层障雾裹住己身,脚下却骤然变得无凭,“噗通”一声轻响,整个人已坠入了湖中。
入水的声响算不得大,却好似向一锅沸油中扎扎实实的丢了一块铅铁,整座湖泊都在他浸入的同时躁动起来。水浪哗啦,大小旋波飞快成形,向着湖心处疯狂的簇拥。
朱络有备而来,毫不意外这般场面,一边加快催动自身真元,向着野湖的每一个角落散发,一边开目四望。水面下的怨气依然丝缕不绝,甚至数尺之外就难辨分明,只听得到浩大水声中夹杂着凄厉的鬼哭,一浪又一浪,向着自己扑打过来。他依仗功力护体,全无惧色,一边肆意的将修为外放,搅动更多的冤魂渐渐聚拢过来,一边试探着,将右手扣了一个锁字诀,一眼觑定近旁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突然发难,猛的扣了过去。
那一刹那,虽眼前无所见,指尖却实打实的好似捉摸到了一缕更冰冷滑腻的湖水。只是随即就有挣扎的力道反扑过来,被他虚虚扣住的魂魄似极是惊慌恐惧,拼命挣动着要退离。
朱络却不敢与这些已经极致脆弱的幽魂较劲,生怕一个错手,还没等到将它们提出水去交给舍心超度,就先被自己折腾了个清洁溜溜,魂飞魄散。忙撤了劲,懊恼的任凭那一缕魂魄溜出掌心,重又开始在自己数尺之外徘徊。
朱络气乐了,心里头大声腹诽:“女萝芗中那处魂墟的上百冤魂,早被磨砺得灰飞烟灭。你们好歹还捞到了一个超度的机会,怎的这般别扭纠结,难不成还怕我吞了你们!”但一转念,想到红衣鬼女将其命元尽数吸走,留下的这点伶仃魂魄,说不得与那些榨油剩下的渣子也不差什么,该是全然无智,不过本能躲避而已。要说到“害怕”……他蓦的一拍自己的脑门,若不是身在水中,险些就跳了起来。明明前夜还在信誓旦旦的告诉舍心湖中冤魂惧怕自己护身的离火真元,这一转眼,倒也把这缘故丢到了脑后。当真如同当面乞儿,一手持羹饭,一手持利刃,使得对方近不敢近,退不甘退,踯躅而已。
想通了这一关窍,心里立刻就有了定夺。朱络将身一扭,直往湖底而下。不过片刻,虚虚踏在了那一片白骨葬地处。在触及骨骸的同时,身周淡淡红晕猛然一褪,竟是将护身的离火元功散尽。刹那无边黑暗,弥遮野湖之中,再无丁点光线与生机。
黑暗沉如无尽之渊,生灵掩声,甚至连鬼哭嚎啕的声音都为之一寂。但正是在这片窒息般的底色上,忽有一点光芒,乍然点亮,随即渐渐显现得鲜明。
黑色的湖水中,突兀亮起的光芒也是玄黑的一点。却远比黝黑的水色更明亮,更灼目,甚至让人在那瞬间产生了黑白颠倒的错觉。黑色的光芒转眼在水下铺开,无尽的玄光照透了野湖的每一个角落,大片的湖水受其涂抹,恍惚竟如一块硕大无朋的黑色琉璃,光芒流转,将内中一切不够纯粹的杂质都毫不留情的映照出来。
无数淡灰色的影子,开始在这片照透了玄光的水域中翻腾。
不过水底最为突兀的,还是沉在湖心的朱络。玄色光芒自他的胸前绽开的同时,他亦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激灵。虽说早有准备,但怀中玄瞳绽芒,与被压制在自身修为内的些许玄力之威截然不同。几乎是一息之间,从未曾体会过的强大力量自玄瞳渗入他的经络,再以肉身为介,弥漫生发。朱络不自觉的死死咬紧了牙,可仍在刹那间茫然于这股力量之中,几乎不知是自己在引导着玄力流转而出,还是这股浩瀚之力已将自己彻底包裹,如孕新生。更令他惊诧的,是玄瞳本为取自北海魔尊肉身的邪物,数百年来皆镇压在碧云天禁苑密阁之中,他亦是曾亲眼所见此物剥魂噬魄之能。但如今身受其染,却不觉邪气如何侵心蚀志,唯有那股无可窥尽的力量,浩浩渺渺,有无穷之变,无尽之能。
朱络忽然睁开眼,布满湖水的玄光于他无碍,反成助力,冤魂孤魄,无一不是清晰可见。只消微微动了动手指,一湖魂魄便皆受翻搅,从心而动,未有稍抗。朱络心中一喜,知是玄瞳果然有拘拢游魂的效用,更有些不知不觉的迷醉于这股从无能为力到尽在操控之中的转变,心动之后,指掌亦动,缓缓拨弄身前湖水。幽深水流渐成一漩,而他处魂魄躁动而生的大小漩涡却不知何时皆已消失。孤魂噤声,唯有那些止也止不住的幽泣在水下回荡,随即以着一种并非自主却无能反抗的姿态,向着朱络所在涌来。
掌下一涡,方圆不过盈尺有余,一湖数百魂魄不需多久,已尽被卷入其中。个数难分,唯成一团深灰之气,在漩涡之中沉浮涌动。朱络的手掌虚虚压在上面,本该藉势将冤魂拘收,手上动作却忽然一转,变抓为探,插入了魂魄漩涡之中。
那是一缕极为新奇,不曾接触过的力量,虽然微薄,却好似可与天下间任何一路真修的功力相融合,纯粹得不同于仙、人、鬼、魔……种种分野,无正亦无邪,唾手可得。朱络将其握在掌心,似乎再微进一步,便可将这股力量纳入自身的修为之中。这一点诱惑怦然动心,朱络垂眼不语不为,但掌心中蕴藏的功力,已蠢蠢欲动,吞噬与救赎的选择在毫厘之间,将失衡铨。
蓦然,一道霞光突兀而现,自朱络怀中弹起。凛冽的剑气一瞬刺透奥妙莫测的玄光,点在了他的额前。光芒隐约成一剑形,具体而微,浑如丹霄一般模样。剑尖凝现之时已然刺破了朱络前额皮肤,一缕鲜血滑落,在水中晕出一小片红泊。而更尖锐冷肃的剑意,弹指之间,透颅而入,直指识海中枢。
尖锐的刺痛与冷冽剑气同时袭至,杀机砭体,一瞬间将朱络蠢然被惑的神智强硬的拽了回来。脑中纷迭杂念砰然粉碎,朱络闷哼一声,猛的睁大了眼睛,瞳中不知何时悄然覆上的玄光刹那散去,重回清明。在神智清醒的刹那,他顿觉汗如雨落,连后怕都顾不及,先双手一张,左掌纳回面前剑光,右掌拔出漩涡,转扣之中,全力一吐。
便见自他入水后就归于沉寂的湖面之上,登时波摇浪涌,玄光大盛。巨大的水声中,湖开裂隙,高拔一人,登霄步上,身后湖水幽光如巨龙一般,亦随之而起,曳于天水之间。
出水之人正是朱络,一夕回神,立刻催动玄瞳之能,浩大玄光覆湖即敛,“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灰光自水龙之内直没入他的掌中,随即光消水散,凝于空中的半湖之水失了依凭,顿如暴雨倾盆而泄,寒水胜冰,尽覆野湖方圆。
湖畔亦是这场无妄之雨波及到的范围,舍心一直守在湖边不曾稍移,这时再要跑也来不及了,眼看着就要成了落汤的和尚,朱络身形已然闪至,随手一挥,淡红光罩撑起,将泼溅的雨水挡了个严严实实,好歹辟出了那么一块干爽的落脚地方。
舍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忙道:“朱施主,如何……”
朱络倒比他开口的速度还快些,右拳虚握,目光左右一撒,已盯到了那个硕大的粗布包裹:“可有什么法物器皿,好将这些冤魂寄放进去。”
“啊?”舍心一愣,“这……小僧身无长物,又哪有什么法器……”不过话虽是这样说,还是立刻抖开了包裹,往里面翻找。
朱络眼光毒辣,这片刻已是觑到了一物,伸手一招,隔空取来:“就是它了,大小样子甚好!”当下右手一翻,一溜灰光离手,准头甚好的没入其中。
舍心要再说什么已是迟了,只得眼看着自己行脚的钵盂成了一湖冤魂暂栖之地。不过片刻后,似有所悟,合什道:“阿弥陀佛,钵盂乃饮食之物,五谷米粮亦为祭祀所奉。施主随意取来,竟可应于因果之中,果然与此功德有大渊源。”
朱络安置了一众魂魄,这才心下一松,有了说笑的闲心。笑道:“功德也是和尚你的功德,我是借花献佛,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之后该如何超度,要看你的本事。”
舍心点头,将钵盂接过,端正安置在蒲团之前:“小僧知晓,小僧必不负所托,将这些冤魂超度往生。施主善行,亦铭感与心。”
“可不用再念叨着在下了!”朱络忙道,脸上仍是笑着,“你这般说,我反倒觉得心虚,不过路见不平能助则助而已。舍心师父,此间我能帮手的已了,若无他事,这便告辞,你可还有什么交托?”
“施主自便就是,不敢再有劳烦。”
“那就此别过,有缘再见。”朱络才要举步,又顿住了,“不过既然魂魄已收,你不妨另寻一处风水宝地慢慢超度它们。这里曾被邪道选作祭炼之所,就算已被废弃了,也未必太平,到底还是谨慎些好。”
“多谢施主好意。”舍心摇摇头,“但此间亦是冤魂受难亡故之处,怨戾自此而生,当在此处度化,才得彻底消泯过往送其往生。施主也不用过于担忧,小僧之前已在此耽搁了许久,也曾出山添置食水,很是熟悉周遭环境,并无什么潜藏危机之处。”
“这……好吧,小师父,你自己保重。”朱络见再劝无用,也就不再多言,点头示意作别。随即唤起遁光,身合其内,化作长虹而去。只片刻后,静夜幽湖,归于平静,之前的动乱阵仗已是半点不存。唯有一句一句的诵经声,又连绵不断的在湖边响起。
朱络御寸心遁走,去势甚速,不需太多工夫,已出了这一带山林。再行一程,遥遥望见前方闪出黑压压一片,依稀是个大城的模样。时辰已晚,但尚能见到零星数点灯火,罗列其中。最亮堂处,乃是一片灯光簇拥着着的大片院落,越是夜深,越衬得明光四射,十分醒目。
朱络觉得自己捏紧的手心差不多已经被汗水渗透了,瞒过舍心,远离鬼湖,心底那点后怕才开始丝丝缕缕的现形,这一路疾奔,非但未能稍减,反倒压得心头愈发沉重,几难继负。这时乍见人烟,忽倏动念,已是落身下去。
好在夜深街道无人,这般从天而降也不算惊世骇俗。落脚处正在那片屋舍旁,转过墙角再看,灯火通明照着墨匾朱字,原是一座客栈。大门虚掩,还不曾打烊,内中大堂亦有点点灯光,从门缝窗纸透出来,影影绰绰,烟火人间。
朱络吐出一口气,上前推门。果然尚有两三个伙计在内闲扯上夜,一听到门响,齐齐扭头瞧过来,似是意外这般深夜竟还有客人上门。愣一愣后,才有一个飞快起身上前,热络招呼吃喝还是住店。
朱络袖口里掏掏,银钱足够,便也有底气,拈出一锭银子,大声道:“要吃也要住……给我来间最热闹的屋子!”
那伙计登时一呆,看看那块足有五六两的银锭,犹豫着开口:“这……客官,今儿的大炕没有闲着的铺位了,你要是手头不紧,倒还有雅院上房,一晚一两银,你看看……”
“呃……”朱络这才觉得自己似乎让人错会了话意,忙也将话头顺着一转,“都成都成,不拘什么屋子……院子里可还有别的客人么?”
便有个小伙计一边陪着笑带路,一边道:“只两间有客,保管足够敞阔安静……”忽的又想到朱络适才点名的要求热闹,连忙改口,“不不不,不算僻静,那儿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院子,四间上房里有两间已经住了人,再添上客官你,保准的人气旺盛,一点儿也不冷清。”
朱络倒是被他的前言不搭后语逗乐了,连连点头:“好好好,成成成,先给我弄点吃喝填填肚子。”就随着伙计的脚步,穿廊过门,进了一处院落。
那小院占地不算大,胜在精致考究,夜色之下,些微月光,照得疏落落青枝新梅,颇有意趣。只是梅下窗内灯火透亮,已是有人住入了。
朱络随着伙计来到另一间屋子安置,倒也雅洁,屋内备了现成的灯烛,伙计取火一一燃起,就笑道:“客官请稍坐,这就给你送饭菜热水过来。”一溜烟去了。朱络如今见了活跳跳的人气,心下对于玄瞳的的忌惮与惶恐便也淡了不少,见伙计离开,顺势就站在还没关上的房门前,向着院中放眼一望。
对面房舍窗下,这时正逢屋内的客人起身走动,忽听“吱呀”一声,窗子蓦的被推开了。朱络的目光落得刚巧,映入眼中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青衣广袖,羽冠负剑,原是住了位气宇非凡的道长。月色映透,照见那人冰雪容颜,似裹了一身寒光,眩目之极,更是深不可测之极。蓦然,青衣道人似有所觉,眉睫一抬,冲着朱络所在的门口,淡淡瞥来一眼。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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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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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