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霁再次回到静室的时候,已是夜深。肆虐了一个白天的风雪早就停了,只余浅浅一层雪粒堆积在外面的窗沿上,时不时被风撩起一蓬,细细碎碎的声音刮过窗纸,成了屋内唯一的声响。
林明霁便没先张罗着给灰衣人疗伤,而是颇有兴致的凑到窗边看了看,笑道:“晚来雪霁,云开月起,正是该对酌一杯的佳时。只可惜朋友你此刻身上有伤,奈不得饮,倒是辜负清宵了!”
灰衣人照常的不见答话,端坐木榻,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在专心静坐调息。虽说两人不过短短相识,但他这副鲜明的脾气林明霁已觉得熟悉了,并不在意的又自顾自说下去:“这几日看来还有风雪,此次不成饮,还有下次机会。此处的‘琳琅一品’也算是隽物,错失不免可惜。如何,届时朋友可愿陪我小酌两杯?”
大概是话语中欣悦之情太过鲜明,看似不觉外物的灰衣人也难免被感染了几分,终究微微点了点头。林明霁看得清楚,“哈”的一笑:“能得此允,甚好,甚好!”说罢,旋身在窗下锦垫上落座,腕指翻处,竹枝化笛,压音按律,凑到了唇边。顿闻悠悠乐声自十指玉管间流淌而出,一室之中,无风而帘幕自扬,如被一只无形之手缓缓拨动。
同样被拨动了的还有周遭天地之息,《太霞章》乃是上古遗篇,妙用无穷,集灵之术汲取造化精元,渐渐凝结出可以眼见的灵露,随乐声翩翩,汇聚到了灰衣人身旁。灰衣人此回神智清明,亲眼见着彩雾四面而来,伸指一碰,雨露触肤即化,融于体内便是清澈微凉的一点甘霖,释出灵气一点点修补着受创的神识化体。随即越来越多的雨丝落下,灰衣人心神一端,登时合目沉心,配合着灵露的灌入开始调息,渐渐心神杂思荡空,物我两忘,唯乐声潺潺、雨声潺潺而已。
有了受术之人主动的配合,林明霁觉得甚是轻松了几分,他专心致志催动玄术之余,尚有暇去打量灰衣人的气色情况。灯火高烧,满室通明,灵光雨露更有五色流转其中,在灯下映出一片璀璨的彩雾,甚至颇有几分如梦似幻的绚丽。只可惜光影离合之下,端坐的非是旖旎佳人,而是冷冰冰面无表情的灰衣怪客。他被林明霁点破来历离奇之处,便也就不再遮掩,此刻人坐五心朝天,更有那柄阔刃长剑脱鞘横于膝头,一人一剑,皆映灵光,若是留神细辨,剑上光彩竟更甚于人身,几乎是在烁动的光芒下,近于贪婪的汲取着灵露之能。
这般奇异之状,林明霁自然不会不觉,只是他指下一按,非但未有疑问之意,反而真元再催,更将修为源源化入笛声之中,加快了造化精元的转化。渐觉时序移转,金炉香冷,蜡尽残灯,蓦的“嗤”一声轻响,那一片摇曳的灯光一下子熄灭了,一室荧荧彩光流转,窗外竟也映出了淡灰色的天光。原来不知不觉中,已是一夜轻度,天将见晓。
林明霁终于搁下了笛子,皱了皱眉,先伸手压了压自己的额角。这一轮疗伤双方本是配合得颇好,该是比前次更为省力。不想一时间忘情,反而耗上了整整一夜。虽说这一来对灰衣人的伤势恢复大有益处,却是实打实的消耗自身。这几日少不了的往来奔波,一时间倒觉得有几分吃不消了。
灰衣人仍是无语,不过行功一罢,便看了过去。见林明霁略有狼狈的疲惫模样,眸光微动了动,然而到底无话,片刻后又闭了眼,专心吸收起琉璃彩罩中残余的灵气。
林明霁在那边揉了半天额头眉心,大约是觉得舒服了些,才晃晃手收起笛子,“哎呀”两声:“上了年纪,不中用了,随便一点小事也觉得辛苦……”一边就起身,往木榻边走了两步,略倾了身去打量什么。
这般偌大一个活人到了近前,灰衣人想做不知也是不能。再一睁眼,却见林明霁的目光落在膝头剑上,倒是温柔得很,细观片刻,笑道:“此剑非是凡品,但放在炼气界中,也称不得极品法器。朋友寄灵其中,修为又精深,不知能借力多少,反倒格外予此剑添上了莫大的威力。炼气界内名家名剑甚多,以你的本事,欲求修为相合的宝剑神器非是不能,我也认得几位炼器上颇有名气之人,可需引荐一二?”
未料到他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灰衣人似是意外,又好似微有些奇异的失望。眼中微光一敛,随即摇了摇头。
“也是。”林明霁随口一问,倒也能猜到几分灰衣人的意愿,“此剑想来与你颇有渊源故旧,你才甘愿托身在内,倒是我问得冒昧了……不知此剑何名?”
一声轻鸣,灰衣人随手引剑。古朴的刃身上顿凝明光,清清楚楚透出两个嵌字:金灵。
“金灵?”林明霁轻读一遍,若有所思,“金乌之灵,其意喻日中,想来该是一柄正阳之器。你可托身其中不为所伤反为己用,当真渊源非浅。只是……恕我有一冒昧之问……”
略停片刻,见灰衣人似无不悦之色,林明霁便道:“朋友修为高深,放眼炼气界中,也堪称道。我于沧波楼,虽处陋地,多少也闻寰宇之事,却不曾听过你的来历名号,更有结缘寄灵于剑这般罕见际遇,颇是好奇,可有幸能闻其详么?”
只是话问出口,林明霁自己也觉得几分交浅言深的不好意思,是以见到灰衣人似是一怔,随即摇头的答复后,倒是先释然笑了:“果真是我唐突……你莫见怪,也莫在意,好生休养吧,我先离开了。”说罢,他匆匆转身,离开得脚下颇见几分仓促,竟是连灰衣人瞬间露出的一点模糊神色也没瞧见,就出了屋子。
房门一声轻响重新掩上,薄薄的晨曦透着雪光,照得静室中一片迷离。灰衣人坐在榻上,双手虚扣结印,本在继续吸纳着周遭残余的灵气,但此时静无一物的心中,也不知是被人还是被事,虽说一点即退,终究波澜已生,撩动了几许心绪。他垂下一只手,手指按在古剑刃上,微一用力,不见利刃割出血色,反而在指尖与剑刃贴合之处,出现奇妙的相融之态。刃口显出一点似有似无的浅浅凹弧,很快又随着手指的挪开而消失。剑身仍如秋水,藉晨光反射出淡淡的寒光。光芒之中,又映着一双淡漠的眼,眼内却藏着主人自己也未能解开的一道谜。
似乎是掐算好了时间,正午时过,灰衣人身周的琉璃彩罩也于焉消散。再次睁开眼,重试内息,被诡异的伤魂之阵暗算出的伤势已复原了大半。他心念一转,金灵古剑顿有所感,一阵轻颤之后,陡然出鞘。剑刃之上的寒光似乎也随着主人的伤体渐复而愈加明亮,蓦的悬空一转,剑尖斜出,轻快的划出了一道银虹。
房门却也正在这个时候,轻响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非是林明霁,而是卸了叮当钗环,只着一袭家常素衣绿裙的谢琳琅。她手中托了个浅浅的漆盘,乍一眼先看到满目雪亮剑光,凌空遥指在自己面前,登时一愣。不过愣过了,却是撇嘴“哼”了一声,全无半点被这阵仗吓唬住的样子,向旁侧身,便熟视无睹的绕了过去,直将漆盘向窗下小几上一放,才冷冷开口:“借地疗伤,便是这般对待主人家么?当真是高人手笔!”
灰衣人似也很是意外来人,微一迟疑,随后便见流光,剑从心动,还鞘归于身旁。但人却未动,仍是端坐木榻,只将目光落在了谢琳琅身上。
谢琳琅没什么表情的看他施为,见长剑归鞘,人却无只言片语,只得目光相问,绷着的脸到底还是松动了几分,摇头道:“林先生料得不错,你倒当真是个不能言语的。倒也是奇怪,你们炼气修行之人,吞云吐雾高来高去皆可,又说能御剑飞天斩妖除魔,怎的却治不好一个哑疾?”说罢,便将漆盘中的物什一件件拿出来摆放了,“罢了,左右你不能说,我也不是林先生,有那察言观色的兴致……这笔墨等物乃是林先生嘱我送来,你可以此代言,免得冷了热了,还是渴了饿了,憋得心里难过却说不出口,反倒成了我这个做主人的怠慢!”她说着话,忽的挑眉一笑,一转身,挟着一身淡淡清露香气直凑到榻前去,此时琉璃彩罩已除,并无阻隔之物,登时叫谢琳琅直逼到了灰衣人面前三尺之内,玲珑眉眼、衣鬓幽香,伸手可触。
那一瞬间,几乎可以察觉到灰衣人全身猛的一绷,文不得更武不得,竟只能有些僵硬的对上她的盈盈眼波,耳听女子声音清脆,字字似吐在耳边:“若是细瞧来,你倒也生得一副好皮囊。比之文人,多出许多武者英挺,较那些赳赳武夫,又添了几分沧桑冷淡味道。只是啊……尚及不得林先生那般好!”
谢琳琅吃吃笑着,甚至还打算伸手去掸一掸灰衣人肩上领口不存在的浮灰。灰衣人猛的侧身一避,她的指尖落了个空,顺势就扶在了木榻边:“何必呢,我又不会吃了你,堂堂炼气界的剑者,还怕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成!我只是想看看,叫他夤夜带来琳琅阁,又花费极大一番心血救治之人,到底是怎生一个不凡模样。”
只是她越是这般巧笑嫣然轻描淡写的靠近,灰衣人眉间皱起的痕迹便越深,到底还是到了忍受不得的那一步,手臂轻抬,一股柔和之力将谢琳琅稳稳凭空推出,送到了窗下锦垫之上,安然一落。
谢琳琅轻呼一声,颜色却未变,枕臂而笑:“想不到倒是个怜香惜玉的,只可惜这点手段,我却是不稀罕。你啊,若是能叫林先生少劳些心神,我也就感戴你的体贴了!”
灰衣人神色仍是冷淡,似是对她的一颦一笑视若无睹。只是下一瞬,忽见几案上笔墨一动,笔管虚空自提,悬于纸上,顿了一顿后,落下三字:“他如何?”
谢琳琅顿时笑得一片花枝乱颤,笑罢了,将脸一板,“哼”一声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自是耗力甚多,还不得休息!要两头跑着去忙他的事,还要掐着时辰赶回来替你疗伤。要不是他连你的姓名都不晓得,我还当你们是几辈子过命交情的好友呢!”
若是不算下山当夜的那一场似醒似梦,剑清执是在第三天傍晚时分终于迷迷糊糊的转醒过来。
这时因伤势牵连起的高热早已退了,足足两日夜的修养沉睡,配合碧云天的灵丹妙药,到底将人养得恢复了几分元气。只是这点元气,多半用在了感知一身内外伤势到底有多严重这件事上。
剑清执朦胧中倒还记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因此随着脱离睡梦的同时,一身尖锐的痛楚立刻变得鲜明多少也在预料之中。他所修虽是绝伦仙道,但也未少了与妖邪魔类争锋恶战的经历,伤势虽重,但既然未曾取命,就也不甚在乎。而让他一经清醒,就登时在乎起来的,是一身似被束缚住的困顿之感,身上如负千斤重石,手足难动,更有一股热气断断续续的吹在耳边,骚痒得坐立难安却无可奈何。
咬着牙,剑清执又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大概用的力道有些失差,反倒先牵动了胸前伤口,挤出了他措手不及的一声闷哼。
身上的束缚、耳畔的热源登时动了,还迷糊的视野中突的一花,随后有晕黄的灯光映了进来。紧贴着身体,让他原以为是棉被的暖和触感也飞快的剥离,取代以轻暖微温的切实的布料触感。随后,才听到熟悉带着点笑的声音凑近:“小师叔,你醒了?”
剑清执勉强“嗯”了一声,嗓子里哑得厉害,奇怪的是嘴唇倒不觉得如何干裂,便又挤出两个字来:“朱络?”
“是我是我!”就听得身边的声音须臾离开又飞快转回来,随后有温水润进唇齿间。不过是普通的白水,此刻尝来有如甘霖。剑清执一口气灌了大半碗下去,嗓子的不适总算缓解,人也多了几分精神,推开碗就要坐起身。
朱络赶快拦住他:“一身伤呢,起来做什么,有什么话躺着不能说的!”
“我没那么娇弱……”剑清执哼声,到底还是坐了起来。初起身时还不免有些晕眩,朱络很是顺手的从旁伸手一捞,搂了个满怀,把自己当了个人肉的垫子撑在了后面。剑清执这时也没心思与他计较那些,靠着朱络定了定神,随即便问起了山里的情形与蛇母之事。
朱络也是早知他定有此问,将自己所知大略说了,又道:“虽然不知那名剑者下落,但我曾再返回山中查探,找到一处似是恶战过的山坡。山坡上遗有蛇母的零碎尸骸,想来已是伏诛。我见那名剑者颇懂得对付妖蛇的手段,若是蛇母体内剖出了魂珠,想来他会处置妥当,你无须担心。”
剑清执点了点头,听到此处,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眼下妖兽虽除,心头反而更觉阴霾来聚,脑海中拨开了长时间昏睡带来的混沌,尽是骨妖邪鬼肆虐之相,以及那个让人忌讳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误的称呼。皱了皱眉,他还是开口:“那名与我交手的骨妖自称髅生枯魅,来自冥迷之谷。此地我从未听闻,碧云天藏书之中亦不见载,你可知么?”
“冥迷之谷?”听他一说,朱络也终于想起来似乎听髅生枯魅在对战中喊过这么一个地名。只是听过也就罢了,并无半点印象,立刻干脆的摇头,“大概是不入流的藏污纳垢之地吧,天下之大,寰宇惊奇,虽说这几百年不曾再有什么妖魔鬼怪闹出大动静,但总有恶类生生不息,岂能尽数的!小师叔,你也不要太劳心了,那个髅生枯魅拖了一口残气逃窜,想来短时间内无法再兴风作浪。若你还是心有顾忌,待回到碧云天,与诸位共商便是。”
剑清执自然也知这是最妥当的法子,自己眼下这身伤势就是吃了轻敌之苦,若非再生燃眉之变,暂时也无涉险的必要。但心思一动,不由得还是脱口道:“你也要当心。”
“我当心什么?”朱络一愣,随即“嘿嘿”笑着在剑清执鬓边蹭了蹭,“凶的狠的都被小师叔打跑了,我现在平安得很!”
“……”剑清执差点被他气得再哽住一口气,一时没顾得上两人亲昵姿态,先带了几分怒气的喝道,“朱络,此事要紧,你莫要当做玩笑!”
一见他动怒,朱络登时老实乖巧了,但似是怕剑清执再扯动了伤口,反倒手上又抱紧几分,才温声和气的道:“好好,小师叔,我好生听着呢。你叫我当心,我自然会事事当心,不让你劳神牵挂。”
只是这平平常常几句服软的话,甚至还带了几分细微的调笑意味在内,剑清执胸口的怒气却陡然一泄,随即一股萧索之意翻涌而来,纵然好端端的盖着棉被坐在卧席上,身后又是温暖怀抱,还是莫名清冷,手足皆寒。他失神一瞬,立刻又把纷杂心思胡乱收拾起来,涩着舌尖叹了口气:“也是,如今看来,你处事应变,甚是老道,日后该也不需我牵挂了。”
“小师叔……”
“你听我说,”剑清执飞快截了他的话,“我眼下又觉得倦了,想要睡上一会儿,有几句话,怕是醒来即忘,还是现在交待于你才好。”
“……”朱络一顿,但立刻明白了剑清执话外之意,敛起了继续说笑话逗他的心思,只握住剑清执搁在被上的一只手,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指卡进指缝里去,“好,我都听着呢。”
剑清执任他放肆,自顾自一口气说了下去:“髅生枯魅的元功诡异,金庚剑气秉天下杀伐大道,竟也难破,只怕非是寻常妖邪,而是魔道之鬼。我曾听他口称‘北海魔尊’之名,能当此号者,无非五百年前赤海魔行的魔魁罪首雪北海。此魔虽说早已伏诛,但魔道异邪,不能以常理料之,或有残支贻害于世也非不可。那魔头擅弄魂魄之功,髅生枯魅的邪法与那批吞噬魂元的妖蛇也都是这一路数,此事说不定牵连到炼气界又一桩劫难,不可不防。我回碧云天后,必邀诸人共议。但邪魔行事,从来残忍难料,你孤身在外,又与髅生枯魅结过怨,凡事定要留心……”只是他到底还有伤势缠绵在身,乍然一口气交待这许多下来,话到末尾,终是有些不支,声音渐弱了下去,变作几声咳嗽。
朱络被他咳得心疼,嘴里一边连声应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变换着姿势想要让剑清执舒服些。换来换去,还是捧着人好生躺回了被窝里头,伸手抿了抿他鬓角又渗出的冷汗:“我都记得,我定会小心。你只安心养伤就好,其他事情,押后再说……我拿药给你,吃了就再睡一会儿吧。”
剑清执“嗯”了一声,自觉也将要嘱咐的事交托得差不多了,便有些倦的合了眼。但双眼才闭,忽又睁开,挣扎着欠身叫道:“等等,朱络,你过来……”
“哎哎我在,你别乱动!”朱络忙抓着一把小药瓶转回身,“怎么了?”
剑清执抿抿唇,忽然一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腕。朱络起初尚未觉如何,犹在对着剑清执嘘寒问暖。只是突然间心中一转,乍然醒悟,猛的一下抽出了手,剑清执已是诧异着又要坐起来:“你……体内尚有禁制未解?怎么可能,那之前在山中……”
朱络手疾眼快的一把把他摁回去,两人四目相对,一者疑问,一者微微躲闪开几分,忽而乐了一声:“你问这个啊,不是什么大事。来,先吃了药,我再说给你听。”
“……好。”剑清执略带狐疑的又盯了朱络两眼,还是依言不再折腾自己的身子,靠在枕上看着他倒水数药。末了数颗丹药递到唇边,剑清执看也没看,一口含下了,胡乱灌下两口水冲了冲嘴里的清苦药气,立刻就又追问:“你说。”
朱络倒是不急,带着点笑慢吞吞道:“一点小把戏罢了,不值得挂心。小师叔,你吃了药,就该好生休息,何必惦记着这些小事。”
“你莫胡乱搪塞我!”剑清执一听他含糊其辞,更觉有异,顾不得伤,便要撑身起来。只是方一动弹,手足皆软,一时竟提不起什么力道。更一股昏沉沉的倦意突如其来席卷全身,连着要撑开眼皮都有些艰难,不自觉的一晃,又重新倒回了枕上。
朦胧中,似乎觉到朱络靠身过来,要为自己整理被角。剑清执咬咬牙,勉强在山呼海啸而来的睡意中找出一线清明,用力的伸手一抓:“朱络!你……你气息飘忽,是在……掩饰什么?”只是他自觉尽力的高声一问,实际却如梦呓般含糊。朱络凑得极近方听清楚了,一手握住他微微动弹的手指,一手摊开,掌心赫然便是那只混在诸多灵丹中的白瓷小瓶。此时瓶肚贴了标签的一侧上翻,褪了颜色的朱签上龙飞凤舞题了四个小字:一握春痕。
“昔年随手配制的偷闲之物,想不到你还一直带在身边。”朱络低头,瞧着剑清执已然入睡的面庞,越看越觉喜爱,便又凑到脸颈边轻轻磨蹭一回,“闲情一握,莫问好睡留春痕。你好生甜睡一场,暂莫想着那些烦心事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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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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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