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杞娇昏昏欲睡,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拉开,寒凉的风探进屋内,将半燃的蜡烛生生吹灭,杞娇打了个哆嗦,身上的灼热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赵临安走近床榻,雪白的狐皮披风上还裹挟的森然的冷气,他居高临下地凝望着熟睡的杞娇,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暗芒。
榻上的女子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绵密的细汗,她仿若正在承受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极度不安地紧紧蹙着眉头。
“救……救我……陛下……”杞娇梦魇了,梦境中她站在悬崖之上,身前是皇后派来截杀她的官兵,身后则是滚滚岩浆遍布的万丈深渊。
恍然间,她好像看见了身穿龙纹衣袍的少年对着她粲然一笑,此刻的少年仿若不是精于权谋的帝王,而是一个性情醇善的侠义公子,救她于水火。
赵临安面无表情地听着杞娇含糊不清地呢喃,救她……赵临安的唇边忽而弯起了一抹带着嘲弄的冷笑,光是他自己就要在人间与地狱相接处苟活,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何况救她?
“姣姣……”他的手轻抚过杞娇精致的眉眼,语气极其温柔,半晌后,只见他凑近杞娇的耳畔,道:“朕做不到……”
杞娇猛地一激灵,瞬间从梦魇中挣扎了出来,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阴翳的少年正单手撑在她的颈边,唇边勾着冷然的笑容。
“陛下……?”杞娇感觉自己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干笑两声,撑着身子从榻上坐了起来。
“等久了吧。”赵临安方才去偏房重新梳洗了一番,这才耽搁了不少时间,他知道杞娇不光娇气,而且胆子还小,他怕自己满身血迹的可怖模样吓坏她,所以在沐浴之后才敢过来见她。
也不知为什么,自睁开眼看见赵临安的那一刻起,杞娇悬着的那颗心也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他终于来陪自己了。
“身子怎会不适,可是刚来岳昆山,有些水土不服?”赵临安装作丝毫不知道真实情况的模样,整张脸上都写满了诚挚,“可叫太医来看过?”
“那会儿高太医曾来过,妾身无事,只是身子骨还有些虚弱,再加上这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杞娇笑着拉住赵临安的手,温声说道:“您不必为妾身忧心。”
赵临安张了张嘴,明明想说点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他知道这件事儿是皇后故意挑衅在先,但他却不能因此惩治皇后,皇后的身后是掌握兵权的太尉府,自己从虞鸿昌那里只夺回了一部分兵权,按照如今的局势来看,他万万不能跟魏太尉硬碰硬。
“委屈你了……”半晌后,他闷声憋出了这样一番话。
杞娇眼中的光彩瞬间暗了暗,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显山不露水,她相信赵临安知道皇后趁着他不在时来过别院,而且也相信他知道皇后对自己动用了私刑,可他如今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摆明了是不愿意替自己出头。
心里不自觉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杞娇心想,这大概就是失望……她以为赵临安宠她纵容她,便会一直站在她身后,至少……是在套出自己的话之前……
所以说,人一旦习惯了某个人的宠爱,便会将此当做常态,从此再不希望这份宠爱在自己的身上发生转移。
她杞娇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