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二年一月八日上午,张寒骑马带着随从来到凉都门前。
他抬起头,望着阴沉天幕下的这座古老城池,心情略微复杂。
两个月前,他还和匈奴人提木站在一起,观望大军攻城。
可结果却是十万匈奴大军全军覆没,不可一世的匈奴首领提木被杀,凉都一战成名,名传天下!
而被修复的城墙上,那一道道裂缝和缺口的痕迹,是他东燕提供的投石机造成的。
正思绪飘远,一声厉喝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下来接受盘查!”
张寒低头一看,发现是两名手持长戟,身穿银甲白袍的北凉士兵。
“大雪龙骑?!”
张寒看着这两名身材挺拔,面目冷峻的士兵,眉头一挑。
听闻剿灭了十万匈奴大军的最大功臣就是大雪龙骑,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单是那士兵身上的杀气,便令张寒内心凝重。
如此精锐,东燕可有能与匹敌的?
“下马!”张寒说。
一众人员下马,等待检查。
“两位壮士,我们是东燕来的使臣,烦请通报一下。”张寒客气地说。
“东燕使臣?”大雪龙骑士兵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张寒,便派人去通报了。
而对于他们东燕使臣的身份,大雪龙骑士兵也没有任何礼待,将他们的行礼翻了个彻彻底底,还扣下了两把宝刀。
“进城者不得携带利器,出来后再还给你们!”大雪龙骑士兵说。
张寒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他们要过路费,当下一笑,掏出两块银子递给大雪龙骑士兵。
“什么意思?”大雪龙骑士兵眉头皱起,冷声说,“收回去!”
“不够吗?”张寒又加上几块,递过去沉甸甸的一袋。
“我说了,收回去!”大雪龙骑士兵严肃地说,“你再这么做,我就按照北凉律法,以行贿罪对你进行逮捕!”
张寒看着大雪龙骑士兵的眼神,方才明白对方是认真的。
他歉意一笑,收回银子,难以置信。
“居然有看门士兵不收银子?!”
张寒身后,随从们也都诧异,他们刚开始还以为对方是瞧不起他们才不收,可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只有一股子正气。
“这是什么样的士兵啊?”张寒震惊了,他咽了口唾沫,“如果战场上面对如此猛士,恐怕只有固守不出才有一线生机吧?”
于是,张寒一行老老实实地交了武器,走入了北凉城。
城内一派祥和景象,商铺兴旺,行人川流。
但引起张寒注意的是城门口贴的告示。
“贪官污吏录!”
张寒眯眼查看,发现这上边书写居然都是一些大官,诸如六部尚书、侍郎的不在少数。
随从好奇去询问路人:“兄弟,这上面写的这些狗官都怎么处理的?该不会是只张榜不处罚骗你们吧?”
路人闻言笑道:“怎么可能,新君是好君王,这些狗官都在刑场被杀了,我们可都看着呢!”
“我的天,真的杀了这么多官员?”张寒再次被震惊。
他本以为一个月前从北凉传来的消息是假的,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两百多个官员,全都被杀了!
张寒倒吸一口冷气。
“按情报里的说法,是寇准擅做主张杀的,那他得到了什么处罚?”
张寒向下看,在贪官污吏录末尾看到了一行字。
“右丞相寇准擅行专权,判杀百官,但念其初心忧国为民,所杀皆为佞臣,故处罚金银一百两。”
张寒沉默了。
看到这个处罚,他就明白这背后是谁在主导这一切了。
“北凉新君.....”
张寒仰起头看了眼天幕,思索片刻后说:“走,我们四处看看。”
一行人从正阳门进入,环凉都而行。
一路所见,百姓安居乐业,每百米就有一军亭维护秩序,而百官居住之地,奢华不在,房屋皆除了金漆银雕,平平无奇。
城内不见乞丐,即使是住所最简陋的南巷也被整修。
总而言之,一派生机勃勃,万物竞发之景。
张寒望向皇宫的方向,由心底感受到一股惧意。
如果北凉新君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势,几十年后......
或许,一个终结乱世的帝皇就会君临天下!
“张寒先生?”一声呼喊。
张寒转头,看到一名表情肃穆的禁军统领。
“正是在下。”张寒答道。
“陛下邀请您入宫。”禁军统领说。
“恭敬不如从命。”张寒应道。
不多时,禁军领着张寒一行进入了皇宫。
皇宫。
龙川对于张寒这人是有些兴趣的,根据已经初具雏形的锦衣卫调查,就是这人去联系匈奴进攻的北凉,又是他在凉都守卫战大胜之后奉梅落雪之命去游说各国,联合对付北凉。
而且模拟器里,张寒还坚守城池,致使薛仁贵将军的进攻受挫。
“或许是个人物?”
“那就拉拢拉拢,撬了梅落雪的墙角?”
龙川思索后决定在大殿内摆下盛宴,等待张寒的到来。
他要以最高礼遇来对待张寒,这样,就算不能撬了女帝的墙角,也要让女帝对张寒心生间隙!
毕竟张寒曾游说匈奴进攻凉都,险些致龙川于死地。
那为什么龙川要对张寒这么好?
以梅落雪冷傲的性格,必然会怀疑!
“东燕使者张寒觐见!”
老太监的声音高高地响起来。
礼乐奏响,张寒沿着阶梯缓步走上来。
龙川审视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瘦削男子,只见他步伐沉稳,眼神平静,不卑不亢地走到台前,对自己躬身行礼。
“使者张寒拜见北凉皇帝。”
“所为何事?”龙川问。
张寒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又从木盒里拿出信封,双手捧着递上去:“圣君,这是我东燕皇帝的书信。”
“梅落雪的?”龙川笑问。
张寒对龙川直呼女帝名讳没有什么反应,礼节性地笑道:“是。”
“接过来吧。”龙川对老太监说。
老太监接过书信,随手放在了一旁。
张寒见到这种局面心头一跳。
东燕和北凉正针锋相对,此时东燕女帝亲笔的书信应该有足够的分量,可龙川的态度很随意。
而且在正式场合这么做,也是在表明态度。
——北凉对东燕很强硬。
张寒心中叹了口气,准备无论如何保全尊严和国格。
但接下里龙川的一番话,却使他愣住了。
“张寒,这书信朕日后再看,”龙川笑道,“但你可知道今日这宴席是为何而设的?”
张寒眨眨眼,扫视四周,愕然发现迎接自己的居然是北凉的最高礼节!
七十二舞女,三十六御座,十八武将,九大文臣。
一双双眼睛灼灼地看着张寒,让张寒的呼吸都微微紧张起来。
张寒的大脑急速运转。
宴席为何而设?
绝不是女帝的书信,那玩意儿都被随手丢到一旁了。
是对东燕的重视?
也不是,要重视书信也不会随手丢。
那是什么?
忽然,张寒瞳孔一缩。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而这种可能,将使他陷入麻烦之中。
龙椅之上,龙川注意到张寒眼神的变化,微微一笑:“没错,张寒先生,这宴席,是为你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