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回府后,处理了一些堆积账目。
刚去给公婆问安回来,就看见陆云鸿魂不守舍地站在桥边。
他的手抚摸着冰冷的桥墩,站在那个地方徘徊着,不愿走远。
王秀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她,还是有别的什么心事,便遣退身边跟着的丫鬟,走上前去。
“你怎么了?傻乎乎地站在这里,不怕冷吗?”
王秀说着,拾起他冰冷的手,搓了搓。
陆云鸿望着她这般体贴入微的模样,心里的酸涩更重了,连鼻腔都被呛得难受。
他看了看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院子,瞬间两种截然不同感觉袭来。一半荒凉,冰冷得毫无人气。一半却温暖如春,常有家人相伴。
恍惚中,他回忆起一些两人新婚时相处的片段。
在茶寮里烹茶斗气,谁也不肯相让。
那个时候的他们,年轻气盛,想不到命运会有如此多的变故,想不到那个会与自己斗气的人,转过身就不见了。
曾经的孤独成就现在的温暖,那是因为狠狠失去过,尝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
可一想到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陆云鸿的心就百感交集,恨不得把阿秀捧在手心里,放在心窝处,两个人天长地久地相处下去。
情绪一发不可收拾,陆云鸿略带委屈地道:“我
总感觉明心住在我们府里,是在等你。”
王秀愕然,惊讶道:“等我干什么?”
陆云鸿轻哼着,却不愿意说明白。
他知道明心能听见阿秀的心声,关于他能听懂阿秀的心声……他一直都很怀疑,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但现在,他却不敢深想了。
如果都是明心的功劳,那明心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护着阿秀。
而他,活脱脱像个工具人一样,只是为了替代明心,成为红尘中可以照顾好阿秀的男人。
陆云鸿赌气地道:“我真想把他赶出去,但是我又不敢!”
王秀被他逗笑,握住他的手道:“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了。明心留在府里,我们出门的时候,不是更放心爹娘和孩子们的安全吗?”
“再说了,皇上想让他进宫他都不去呢,叶知秋也算是望穿秋水了。”
“而且明心帮了我们那么多的忙,已经算是我们的好朋友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陆云鸿仿佛没听见阿秀的那些话一样,他只在意一件事,皇上想让明心进宫。
如果两个人只是谈经论道的话,叶知秋就足够了,何必要耿耿于怀?
说到底,不过是皇上心中有惑,也需要明心解答。
亦或者,皇上的疑惑早就随着周陵的出
海而解开了,毕竟这一年来,他都是如此平静。
连处理朝政都是不紧不慢的,似乎事事尽在掌握。
要知道,新帝刚登基的时候,总是会担心自己压制不住老臣,没有什么功绩,那些地方官员不将他放在眼里,甚至于,还会担心驻地的将军们会不会有反心。
但皇上从来就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他当皇帝,坐上龙椅,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和先帝一样能干,选贤任能,考察六部,全都处理得当,没有留下什么话柄。
而且无形中透出的威严,已叫朝臣不敢再过多干涉后宫之事,只是一心抱着太子的大腿,只求太子平安顺遂,将来能和皇上一样,做一位胸怀天下,宽厚体恤的好皇帝。
陆云鸿直接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把王秀都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真疯了?”
陆云鸿自嘲道:“我不是疯了,我是傻了!”
“我真傻,竟然做了一年的傻子。”
王秀不想理他,便道:“你继续疯吧,我要回暖阁去,这里太冷了。”
说完,丢下陆云鸿,自己先走了。
陆云鸿跟在她的后面,委屈地道:“说好的夫妻患难与共呢?”
王秀道:“都说是共患难,又不是共冷风,你是火炉不怕冷,我能跟你耗?”
陆云鸿直接坦白道:“我就快想起我前世所有的回忆了,你就不好奇吗?”
王秀连头也没回,无语道:“你都说是前世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云鸿不甘心地道:“可你前世说过,也很爱我的?”
王秀嘲讽道:“我前世做鬼的时候跟你说的?”
然后她回头,犹不解气地再补一句:“鬼话你也信?”
陆云鸿停住脚步,没再往前了。
恍惚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恐惧,想要说什么,但那念头一闪而逝,唯有余悸还在。
王秀看他呆呆愣愣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谁家的傻子哦,真是太傻了!”
陆云鸿的确犯傻了,王秀深深感觉到这一事实。
大晚上的,她睡得正香。
陆云鸿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摇醒了问道:“阿秀,你爱我吗?”
王秀困得直打哈欠,闻言便点了点头道:“爱啊!”
陆云鸿又道:“那你前世爱我吗?我说的是,你也是王秀的时候!”
王秀眼睛都睁不开,也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凭着直觉,敷衍回道:“爱啊!”
下一瞬,陆云鸿放开了她,她也成功再次进入梦乡。
可天快亮时,陆云鸿又折腾她醒来,说道:“阿秀,我总觉得你不爱
我,前世不爱,现在也不爱!”
“你只是在利用我,你想成个家而已,而我刚好是现成的夫君!”
王秀:“……”她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算了,都是当娘的人了,忍耐力是足够的。
王秀一把推开陆云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值夜的下人们都惊呆了,夫人竟然大早上去客房睡?
大人失宠了吗?
然而没过一会,他们就看见自家大人,自己抱着个枕头,追着去了客房。
可没过多久,就听见客房里传来一句暴躁的:“滚!”
……
一转眼,正兴三年了。
李夫人带着梅新觉,在过完年后的二月,搬回了京城辅国公府。
梅敏以为自己重新有了依靠,也开始出入辅国公府。
李夫人也没让下人们拦着,渐渐的,外面的人便说,母女哪有隔夜仇呢?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李夫人虽然让人放了梅敏进来,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她,只是给外人造成一种,她已经原谅了梅敏的假象。
梅新觉看着李夫人养在廊檐下的那只斑鸠,每天梅敏来了,李夫人就会站在外面,用小签子逗着鸟儿玩。
她会很高兴地笑,眼睛眯起来,嘴角一翘再翘。
可她眼底的神色,是那么地冰凉,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