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妤秋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面,他们举起斧头,把那女人的手脚都砍了下来,一下砍不断就砍两下,三下....
每每午夜梦回梦到这个场面,除了那淌了一地的鲜血和斩断的手脚,让她冷汗直流心生愤怒的是那双绝望的眼眸。
这个女人她认识的。
是她唯一的朋友,织秀。
厨娘的女儿,家生子,也在大灶房做杂活。
她在家里没有地位,时常被三个嫡姐刁难,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她住的院子挨着仆妇院,或许是织秀和她生辰在同一天,织秀是仆妇院对她最友善的人了。
她的院墙有一个耗子洞,织秀经常偷偷塞一些吃食过来,有时候是半块糕点,有时候是半个鸡架,都是从主院桌上撤下来的。
后来传出织秀爬了二少爷的床,被划花了脸发卖了出去。
别人信,她却是不信的。织秀有心上人,从没想过要飞上枝头。
她没想过再见面是这种不堪的情形,想起曾经那些温暖的点点滴滴,她决定要为织秀报仇。
她看了一出杀鸡儆猴的血腥场面,也看了装在瓮里放在地窖里已经死去的织秀。
她和那些关在地窖的女子不一样,没有哭哭啼啼,对于来找她们谈心劝说的杨大嫂笑脸相迎,表示绝不会逃跑,只想在村里好好过日子。
当王铁柱来地窖挑人的时候,她知道这张脸可以派上用场了,只需娇娇弱弱对他露出崇拜的眼神就好。
他是王铁山的弟弟,织秀就是他上一个媳妇。
她放下廉耻,当着地窖那些同伴的面,在他身下青涩又柔媚承欢。
王铁柱很喜欢她,一连三天都来找她。第三天,她撒娇说地窖太脏了,然后不出所料被王铁柱抱着回了他家。
王铁柱好哄,王大娘却不是省油的灯,用铁链把她像栓狗一样栓在床柱子上。
她在家里虽不受宠,但也没做过什么力气活,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好在明面上太苛待她,这副身子像大部分闺阁女子一样,娇弱得很。
铁链磨破了她的手腕和脚腕,在炎热的天气里发脓,她不敢吭声。
白天王铁柱要去地里干活,傍晚才回来。
她从不跟他说白日里王大娘有事没事上家里来打骂她立威,因为王大娘折磨她的方式是用缝衣针扎她的头皮。
扎身上还能看见针孔,扎头皮上,翻都翻不出来。
她白天也没闲着,拖着铁链做家务。扫洒还可以,但是她根本不会做那些农活。
她故意在斩猪草的时候把手砍伤,等王铁柱回来的时候撒娇哭诉做不来那些杂活,更卖力在床上哄他高兴,说要给他生儿子。
没过几天,她的铁链就除了。
她没有踏出家门一步,从不主动跟别人交谈,即便有人上门,她也只跟人说王大娘和王铁柱对她好。
杨大嫂是村长家的小妾,管着地窖里的女人,是最早那一批拐卖到村里的良人。
时常来找她谈心,说村里的人是如何好相处,安心在这生娃过日子就好。
她面上附和,但是心里很看不起这种自欺自人的女人。
鉴于自己性子柔顺又听话,她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踏出家门,村里人对她的防范也降低了许多。
不仅如此,她还怀上了身孕。
不过她并不想要这个苦命的孩子,故意在做饭的时候用猪油炸了一盆面果子送去王铁柱的弟弟家说是孝敬婆婆,不年不节炸面果子,果然惹怒了王大娘。
她只说因为怀了身子嘴馋,只吃了一些,剩下的都拿过来了。
王大娘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败家娘们,她故意出言顶撞,王大娘那穷横的性子哪能忍这些,找了根捣衣棒便往她身上抽。
她护着肚子在躲闪间撞了一把王大娘,而后被反推的时候狠心把肚子往桌角上撞,众目睽睽,王大娘确实抵赖不了。
她设计陷害了王大娘,也流掉了肚子里的孽种,同时让闻讯赶过来的王铁柱恨上了亲娘。
一箭三雕,她也没落什么好,那种用铁耙子在肚子里用力搅似的痛,让她吃了苦头。
王铁柱连忙借了王铁山的牛车把她拉到镇上看大夫,同时也让她看见了希望,布告栏上贴着新任知县的悬赏告示。
去县衙检举揭发拐卖良人源头可获得二十贯赏钱,提供线索可以按重要程度获得一贯至十贯不等。
她在心里慢慢酝酿计划,等一个可以离开村子的机会。
镇上回来后,她日日以泪洗面,同王铁山哭诉自己第一个孩儿就这么没了,日日抱着那些做好的小衣裳。
为此,王铁山和王大娘大吵了一架,母子离心。
王铁柱提了家里的鸡蛋去找杨氏,让杨氏来安慰她。
她抱着杨氏的胳膊哭得伤心不已,假装被杨氏劝得看开了些。只花了七天,和杨氏成为了好友,甚至跟着她去地窖帮忙劝说新来的良人。
她知道凭自己微薄的力量是救不了人的,只能先取得杨氏信任,让杨氏带她出村,去山上采山货。
杨氏不识字,对识字的人天生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感,她拿棍子手把手教杨氏写自己的名字,写她女儿的名字。
半个月,杨氏完全放下了戒备,主动邀她去山上采箬叶,因为端午节快到了。
算是走运,让她发现一朵和赤芝长得非常像的树舌,于是她诓骗杨氏,这种百年灵芝必须趁刚采下来还新鲜的时候拿去卖钱才能卖高价。
自己因为身体虚弱,脚程慢,只能背着箬叶慢慢下山。
杨氏看她这么懂事,果断用衣裳包着往山下冲,并叮嘱她下山小心些,等卖了银子给她扯布做新衣裳。
“后来便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叶妤秋指指自己的脚,“为了避开村里人,我翻了两座山想绕山进县城,时运不济被捕兽夹阻碍了计划。不过大概是上天垂怜,让我遇到了恩人。”
“贱人!”被反绑双手的王铁柱在地上疯狂扭动身子,恶狠狠地瞪着她,“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叶妤秋转头对他弯起嘴角,满脸嘲讽,“你母亲有句话说得很对,像我这种富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对你这种目不识丁没有本事的庄稼汉死心塌地呢…”
“可惜你不听老人言呀~你想要我的身子,我却想要你们这些人血债血偿呢…”叶妤秋笑得娇美,一如在他面前讨好他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