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氏半弯着膝盖犹豫还要不要跪下去,景韫言那边已经催促她出去了。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瞅了一眼何村长,又见舒映桐端着木盆从过道那边走出来直直往外面走,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望着舒映桐身上的衣裙,她苦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跟昨天差不多的打扮,样式颜色好看,但是那亚麻料子在村里并不稀奇,也就比粗麻好上一些。
两人昨天来的时候说的是做生意的人家,结果现在掏出个金牌,还是御赐....
自己这破屋,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待客吃食,连红糖水都给不了一碗,肯定怠慢了啊....
“我来我来~”覃氏追上去抢过瓢,掀开水缸盖子,“夫人在房里等着,我给你端过去。”
“不用麻烦,你做你的事就好。”舒映桐把盆里的洗漱用品拿出来,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覃氏,“我是垣县环山村的村长,没你想象得那么尊贵。”
比起景韫言带给她的虚高身份,她更喜欢村长这个脚踏实地的身份。
环山村才是她一步一步努力的成果,那里有形形色色的村民,都是她的牵挂。
“咦!你就是舒村长么!”覃氏突然激动了起来,“我知道的!我堂妹就嫁在离环山村不远的五槐村!送亲的时候我男人挑嫁妆去过一回!我堂妹夫姓陈,是五槐村的村长!”
舒映桐从她的话语里理清了人际关系,她说的堂妹应该是大力的堂妹,出嫁从夫,按夫家的辈分来称呼。
女子出嫁,挑着嫁妆送亲的都是族里的堂兄弟,一来图个喜庆热闹,二来也暗暗向她婆家暗示他们这些娘家兄弟都是来给她撑腰的。
“见过一次陈村长。”舒映桐淡淡回她。
两村村民因为玉莲的事,当时还差点打起来。
那年轻的村长人还行,说话态度谦和有礼。
就是楞了点,容易被人当枪使。
“我堂妹两口子年初回娘家来我家坐了一会,说起过你呢!”覃氏很高兴,满脸钦佩地看着她,“你就是他们说的舒村长呀,太厉害了,太有本事了!”
堂妹的姨母嫁在五槐村,那陈家三代都是五槐村村长,有点家底。
堂妹性子温柔,针黹茶饭样样好,外祖是秀才,小时候在外祖家住的时候识过一些字。
堂妹夫长得周正,人品又好。
堂妹姨母保媒牵线促成了两家亲事。
年初时两口子来家里做客,农家人也谈不了别的,聊庄稼收成,聊聊娃子,村里有趣的事。
堂妹夫说起环山村,那是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
一大片荒地开成了田地不说,那两大排青砖楼就修在官道边。
一打听,全村一起建的,不花钱!
人人住好房子,任谁听了都眼热。
堂妹夫说这环山村的村长又厉害又怪,几百户饥民,一个冬天过去,愣是没饿死没冻死一个。
河道修了,房盖了,地开了,那些村民个个彪悍不好惹。
春天种下的东西奇奇怪怪,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一问这些,个个守口如瓶。
“过奖了。”舒映桐淡定舀了水出去,蹲在檐下水沟边刷牙。
覃氏稀奇地看着留在矮桌上的牙粉盒子、竹筒雕花杯子和牙刷,想摸又没敢。
想起景韫言交代的事,这才惊觉自己光顾着激动忘了要做早饭这回事。
“哎呀....”她拍了一下额头。
可是翻遍橱柜和粮瓮也找不出像样的东西来。
看到放在矮桌上的篓子,她叹了一口气,确实是要用人家的好吃食的。
她粗略翻了一下,抓起一个巴掌大的小坛子,凑近了嗅了嗅,眼睛一亮,甜酒酿!
有糖有甜酒酿,家里还有去年在山里挖的脚板薯呢!
舒映桐洗漱完看了一圈院里菜地种的蔬菜,回来看见覃氏坐在矮凳上抓着一个硕大的毛薯刮皮,大婶却坐在那剥毛豆。
这个时节毛豆还未饱满,豆荚嫩而未老,翠绿的豆荚,茸毛细密。
有的豆荚只有一个豆,尾部干瘪,有的长得鼓鼓囊囊的,有两个豆粒。
她微微蹙眉,昨晚听她们说吃豆饭,早上还是吃这个?
刚才阿言不是拿她当借口,让覃氏用篓子里的食材改善她家伙食?
“早上吃什么?”
覃氏抓着滑溜溜的毛薯放进盆里清洗,抬头笑眯眯地说:“我看篓子里有甜酒酿和糖粉,你和公子吃炕薯子。”
舒映桐转头看着那一篮子的毛豆,“那你们吃什么,毛豆?”
“是呀。”大婶腿上放着一个陶钵,利索剥开豆荚,抠出豆粒,“这时节也没什么吃的,也不能去山上,得亏我家水田离得不远,院里种了菜。”
村长来了,正在堂屋和公子说天花的事。
她在房里心惊肉跳地听了一会,确定他们不会捆大力送去县衙才放下了悬吊的心,心里对他们两口子又是觉得亲近又是觉得敬畏。
“煮菜粥吧。”舒映桐拎出篓子里的粮袋子,小小的麻布袋,里面装的米只有几斤,“我看你们菜地里的芥兰长得不错,我夫君喜欢吃。”
不等她们拒绝,她拿了瓢在米袋子挖了小半瓢递给大婶。
“这....”她犹豫着不敢接。
这么多米,煮粥能煮出一木盆出来...
吃两顿都有余....
“一会煮一些带壳盐水毛豆给我带在路上吃。”舒映桐把瓢叠在大婶腿上的陶钵上,转身又从篓子里掏出半条腊鱼。
农家人种黄豆可不是用来敞开吃毛豆当零嘴的,即便是吃,也是偶尔摘一点回来做菜。
他们种黄豆并不会大面积地种,而是套种在田埂上。等夏末收获储存起来做豆种,逢年过年时量一些出来做豆腐。
去年旱得庄稼收成很差,今年才刚入夏,这家人明显已经没有主粮了。
没有粮食,田里地里有什么吃什么,能撑过这段时间,稻子下来之后会好很多。
如果能上山的话还能挖一些常见的凉茶草药去镇集摆摊卖给镇上住户贴补家用,只是被村长按在村里,没得办法。
“好好好,那我挑一盆长得满的煮好了给你们带上。”
大婶高兴地应了,连忙把腿上的东西抱到地上,拉开柜子抽屉,在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油纸包里准确找到一个系着红麻绳的小包。
心里可惜地叹了一口气,香料倒是有,可惜家里没有酱油了,听说酒肆卖的毛豆都是卤着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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