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婆仰着脖子往邝氏脸上甩眼刀子,“咋了,那破花有啥好看,种菜还能捞两口菜吃。”
那花池子修得可好看了,去年冬天一担一担大粪往底下铺,天暖了叫她们栽那些什么破野杈子野花的,有个啥用!
这不是糟蹋肥地么!
那不也没种满么,要是搭一排竹子豆架,到时候黄瓜豆角爬满苗藤,坠着一条条黄瓜豆角的,它不比那些不能吃的好看?
“那你别看呗,谁稀罕你看了?”邝氏一点没惯她,低头也往她脸上甩眼刀子,“花池子又不是你家的,凭啥听你的想种啥种啥!”
“那不是没种满么!我种点怎么了?不行吗?也不是你家的,你管得着吗!”
“不行。我管得着。”
“旁边的少插嘴,你管得着个....”
场面死一样安静,何三婆默默把那个屁字咽了回去,讪笑着往边上站了站,“呵呵....姑娘怎么来了....”
“我家的地。”舒映桐低头翻着登记簿,神色平静,“来不得?”
排队的人憋不住笑成一片,看讨厌的人吃瘪比领秧苗有趣多了。
舒映桐挥手让大伙继续领秧苗,站直了身子打量这个头发花白长相刻薄的矮小老妪。
一把年纪,干活手脚利索,嘴皮子也利索。爱占便宜,爱阴阳怪气,爱在别人身上找平衡感。
不得不说,精力旺盛得不输年轻人。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何三婆挽着畚箕连连后退,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姑娘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全村的人她都敢仗着年纪讨点口头便宜,唯独不敢在舒映桐面前作死。
人家管着村里生计,能不能吃饱饭就指望这村长了,又不是吃太饱,没事得罪村里最高权力的人不是找不自在么。
“你要在花圃种菜也可以。”舒映桐迎着她惊喜的老脸无情地泼熄了她的快乐,“到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去摘菜。”
何三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苦着脸又不敢顶撞,挽着畚箕悻悻地走了。
谁都能摘,那她不是白白给人当孙子了么…
姚氏憋着笑继续让村民领秧苗。给了人希望,又马上破灭,姑娘真是一如既往的强硬。
辣椒秧被移栽在各家新准备的菜地里,过了几天,村民们纷纷拿钱往砖瓦窑跑。
3文钱一个,每家少说也要买十个。即使是按成本价,部分村民还是不领情。
舒映桐早就料到这些人会有情绪,因为收益还没到手,钱先出去了。
不过她没打算劝,爱买不买,又不是肥她家的地。反正养殖技术和理念已经推广下去了,至于他们接不接受,随便。
辣椒苗长高了,甘蔗地也开出来了。魏大福一家埋头苦干毫无怨言,南村大伙也帮他家把油茶林施了底肥,栽上了油茶苗。
舒映桐每天奔走于山间田地,木板夹子上的记录簿换了一本又一本。
三月十二,县衙告示栏张榜,考中秀才的获得了进县学的资格。
这天,也是朱萸和吉祥夫妻合伙的吃食铺子正式开张的日子。
铺子刚修缮过,外观没作多大改变。铺子里面一进门就能看见贴着墙的两个摆放熟食的大木食柜,非常显眼。
最里面的旧长条柜台重新刷漆整新,后面白墙上挂着价目小牌。
另外两边墙上舒映桐给安排定制了吧台长条桌和高凳,其他空地中规中矩地摆了十来套桌凳。
天刚擦亮,兴奋了一晚上没睡着的朱萸迫不及待地冲到隔壁房敲门。
“姑娘!别睡啦~起来干活啦~”
门板应声打开,舒映桐端着木盆无语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兴奋的人。
就一间三个人就忙活开的小苍蝇馆子,整得跟大酒楼开业一样激动....
昨晚拉着她絮絮叨叨叽叽喳喳聊到半夜,好不容易睡了两个时辰,又把她挖起来了....
“知道了,朱大掌柜....”她懒懒地应了往水井边走。
“快快快,今天给我打扮漂亮点啊,好好招呼客人~”
“啧....”舒映桐满脸复杂地看着脚下生风往灶房跑到朱萸。
这憨货的语气....
确定开的是吃食铺子吗....
不是灰色产业?
舒映桐梳洗完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至于什么漂亮,压根没在意。
她今天的身份就是一个跑堂伙计,要什么漂亮,抢什么风头。
后院门被敲响,朱萸在灶房扬声让舒映桐去开门。
“姑娘,早。”门外温润如玉笑容的少年和娇俏甜美的少女朝她问好。
“早。”舒映桐侧过身子把一身新衣神采奕奕的两兄妹让进门里,有意无意看了两眼胡杨身上的袍子。
朱萸今天穿的是大翻领主红镶黑改良胡服,胡杨这身....
同款男版....
用不用这样明目张胆又暗戳戳地宣示主权....
胡杨穿得这么张扬,天生的贵族气质就很难藏了,确定要这么勇?
他的身份早在偷偷找她说想娶朱萸的时候诚恳地和盘托出,只求她不要泄露出去,也不要告诉胡椒。
先前的暗自猜测得到了正主的亲口解惑,一开始以为是私逃的什么罪臣之后,抑或是被世家大族暗害的落魄贵族。
没成想竟是前朝皇子。
多番考量之下,她曾问景韫言怎么看待前朝旧人。
毕竟他的立场应该是和胡杨对立的。
哪知这厮捂着胸口满脸哀怨地说:“你这么维护胡杨,我会吃醋的好吗?”
除了想揍他,也放心了。
他知道胡杨的身世,平时却装作不知道,偶尔还跟他下盘棋品茶闲聊。
“你哥....”舒映桐看着胡杨挽起袖口熟门熟路进灶房的背影。
“姑娘,我哥好看吧!”胡椒自豪地看着她,“哼,我听说了,有个卖鱼的书生老往这送鱼。”
说完扯扯她的袖子,扬起十二分甜笑,“姑娘,你看我哥一片痴心,要不,今年定亲,明年就成亲好不好?”
舒映桐抽抽嘴角,“你还怕朱萸能跑了不成,你是对你哥没信心还是对朱萸没信心。”
送鱼那书生她也听彩娟提过两次,怀春少年被钢铁朱萸的钢铁操作整不会了都。
人家想表个心意,不愿意收钱,结果被追了半条街,按着市价一文不少地硬塞收钱。
人家找吉祥夫妇旁敲侧击问朱萸有没有婚配,结果这憨货正好从外面买菜回来,张嘴就说:“今天打死不吃鱼!卖不完的鱼不许往这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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