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娟蹲在石台子上把尿戒子和小衣裳在河里荡干净上面的秽物,拿了舒映桐留下的香胰子仔细抹匀了慢慢地搓洗着。
一点也不觉得脏,心里反而很是高兴,姑娘她说不要啥报答,能帮她洗一回东西也算还了一点人情。
“哟~彩娟就是有本事呢~这都住在村里了还有本事弄来香胰子呢?怪不得要避着人跑这么远洗衣裳~呸!”
一道阴阳怪气的娇喝声落在头顶,彩娟在河里荡衣裳漂洗的手一顿,没抬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荡了几下,提上来拧水。
一道撞击的声音,香胰子和竹盒子先后飞过视线,咚咚两声落在前面的河水里。
“呀!”彩娟惊了一跳,想也没想的跳下水大步跨上前伸手去捞。
初春的河水很凉,她顾不得许多,连忙把要沉下去的香胰子捞起来,但是那竹盒子很轻,又飞得远,顺着河水往下游飘走。
她追了好几步也没追上,苦着脸看着它越飘越远,心里难受却无能为力。
姑娘就托她做了这么一件小小的事,现在把人家的东西弄丢了,不知道一会该怎么交代,唉....
垂头丧气从桶里拿了一件洗好的肚兜展开,小心包好香胰子放在一边。
高个子少女见她展开的朱红肚兜上面绣的牡丹极其艳丽,眼里闪过一片轻视,蹲下身子抓起来还想往河里丢。
“贱皮子就是贱,脏东西还厚着脸皮用!环山村就因为有你这一颗老鼠屎才坏了一锅粥!”
“你要做什么呀!”彩娟急急抓住,这才抬眼看向眼前秀眉杏眼长得娇俏的豆蔻少女,“不要再扔了!”
“哟~有人的时候柔弱得跟面条似的,这会子这里没别人就显本性啦?”
她翻了白眼,看着彩娟即使不施粉黛也比一般人好看的脸,含愠带怒时眉梢眼角俱是风情,“呸!少拿你那伺候男人的狐媚样瞧我!贱得慌!”
抢不过她,气恨得抬手用力一推,彩娟连人带手里的肚兜一起扑通一声摔进河里。
看她尖叫一声在水里扑腾,狼狈往岸上爬的样子顿觉解恨,豆蔻少女脸上漾开大大的笑容。
一股强劲的力量袭上她的后背,她尖叫着扑进水里,恰好就是彩娟刚才落水的位置。
“感受一下春天的温度。”没有温度的声音冷冷地在岸边响起。
豆蔻少女落水的时候又惊又气,一边扑腾着站起来回身张嘴就想骂,等看见岸上站着的人马上把脏话咽回肚子里,熄了火。
太阳已经下山,结结实实掉进水里爬上来,晚风一吹透心凉。
“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舒映桐指着哆哆嗦嗦拧衣角的彩娟,目光凌厉地看着浑身衣裳都在滴滴答答的豆蔻少女。
“算了,姑娘。天冷,先回去吧。”彩娟把木盆递给舒映桐,有些为难地把包好的肚兜打开,“不小心冲走了,等我让我男人再做一个盒子送过来可以吗?”
舒映桐瞟了一眼两个嘴唇开始发紫的人,只接了木盆,“不用,我家不缺。香胰子送你,谢谢。”
“不不不...姑娘不要说这种客气话。”彩娟连连摆手,弯下腰把还没漂洗完的衣裳捡回自家的大木盆,“一点小事,应该的,应该的。”
舒映桐看了一眼彩娟摆放皂角液罐子的地方,在靠近岸边的位置,根本不存在什么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可能。
“都回去吧。”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一脸悻悻的豆蔻少女,端了木盆转身往围屋方向走。
刚才从池塘那边过来,想起彩娟还有一大盆衣裳要洗,大概还没走,顺路拿一下,省得让人专门送到家里。
远远地看见彩娟在河里追什么,没追上又回到岸边。结果又和岸上的少女起了什么争执被推进河里。
彩娟情况比较特殊,在北村走路都是低着头的,从来不跟外人聊天,也没人愿意跟她聊天。
这个朝代勾栏院合法,但是从里面出来的妓子却被普通人所唾弃。
当初那个叫吉田的跛脚后生抱着脸上脸色灰暗身上散发恶臭的女人求上门来的时候,她一看就知道这人妇科病缠身。
当时门外陆续来了好些义愤填膺的妇人,叫嚷着不能让这种有脏病的下贱货留在村里。
还没等她发问,那些妇人便你一嘴我一嘴说了这个女人的来历。
吉田和彩娟原本是一个村的,吉田天生跛脚,长得不怎么样,家里也穷,到了二十岁还没娶上媳妇。
彩娟很漂亮,是村里最好看的那枝花,村里喜欢她的后生多得很,根本不愁嫁。
彩娟长相随娘,她娘长得更漂亮。去镇上赶集的时候遇上一个来镇上走亲戚的富商,也就个把月功夫,她娘撇下八岁的女儿跟人走得悄无声息。
后来她爹娶了新妇,新妇是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后来又生了儿子。
彩娟过得不好不坏,后娘也没有苛待她。半路夫妻搭伙过日子,后娘也不过是想找人养儿子罢了。
两家孩子越长越大,彩娟慢慢长成一朵娇艳的花,当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把她压倒在床上强迫她之后,后娘一反常态找了人牙子把她卖了。
因为那是重罪。
就算不是重罪,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是兄妹。
更何况,娶妻娶贤,年纪这么小就勾得他儿子把持不住,以后还能有好?
破了身子的彩娟去不了什么好地方,唯一能去的也就剩勾栏院。
吉田也曾是怀春少年,尽管知道自己不配肖想彩娟,那一颦一笑还是深深在他心里留下了烙印。
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上面,去年年底和家人去镇上办年货的时候在一个暗娼馆门口看见从马车上被人吆喝着赶下马车的一众人里有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那一刻,他的心热了。
后来不知道他哪来的钱,瞒着家人把彩娟接回村里。
环山村有不少和吉田同村的人,一见那张脸便认了出来,吉田的父母气得晕了过去。
面对众人吐口水和指责,吉田一改沉默寡言,激动地冲她们大吼:“你们都在骂她,当初可有人为她说一句公道话!有没有问过她害不害怕,有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当时景韫言端着茶盏倚在门边,闲闲地说了一句:“银子是我借给他的,有什么意见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