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哔啵作响,明霞蹲在地上往灶膛里添柴。小小的棚子背风,火光暖了身子,方才紧挨姑娘坐着的俊美公子对她说的话也很暖心。
他说:“别管那个多余的人,看个诊而已,姑爷不收你诊金。”
想起姑娘偏过头瞪了他一眼,明霞笑弯了眉眼,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姑爷可真有趣。
锅盖缝隙热气蒸腾,明霞掀开仔细洗过的大瓷壶盖子。灌了滚水又冲洗了一遍壶和木盆里的三个碗,这才安心。
“姑娘、姑爷、公子,喝碗热水。”
“谁让你叫他姑爷,今天不看诊。”舒映桐沉声说了一句。
明霞摆碗倒水的动作抖了一下,愣愣地抬起头,“啊...这...那...”
姑娘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姑爷自己说的啊...
呃...
好像是没听说过姑娘嫁人,也没挽妇人髻。
景韫言心里乐开了花,这个姑娘真是实诚,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叫他姑爷。握拳抵在嘴边清咳一声,抿了抿嘴角正了脸色,“真懂事,叫姑爷就对了。”
说完端起冒热气的碗镇定地吹了吹,笑吟吟地抿了一口。
舒映桐看着明霞脸上纠结的神色,头疼地挥挥手。算了,随她去吧,何必斤斤计较这种小事。
把一旁的小包袱放在桌上,“下雨没赶回来,抱歉失约了。这些是材料和工具。等唇部伤口愈合之后,每天吃过晚饭来找我,学一个时辰基本画图。”
天才设计师也要把灵感记录下来,经过不断调整才能让作品更完美。
有了成品图,再把它做成实物,效率和容错率都会提高很多。
本想让她去雪梅那,想想还是算了,雪梅自己要学的东西也很多,再带一个会耽误她。
明霞动容不已,连连摆手,“姑娘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我的事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的。”
姑娘这么忙的人愿意给她补唇,就算不下雨有别的事耽搁她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哪用得着专程为这个道歉。
眼眶一热,心里盛满感动,姑娘真好,这是拿她当有用的人看待呢...
还让去房里学啥画,自己这连毛笔都不会拿的,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嫌笨。
吸吸鼻子,摸摸小包袱,“姑娘,我一定好好学。姑娘的大恩大德...我..”
“行,明早吃过饭来找我,今天早点睡。”舒映桐打断她的话,放下碗起身往外走。
她一起身,司曜若有所思瞟了一眼明霞嘴上的豁口,放下碗起身跟了上去。
“能补?”
“能。”
司曜摸摸下巴嘶了一声,突然想起先前景韫言让他拿针线缝合伤口的事。
“我就说煜恒哪来奇怪奇怪的想法,莫不是在你这学的?”
看起来匪夷所思,可是缝合过的伤口比直接上药好得快多了。
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番舒映桐的背影,兴致勃勃追上去,“我明天能旁观么?我也想看看这兔唇该怎么修补!”
不知道她的底细,但是看她淡然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
学无止境,艺多不压身,能学到新的行医本领,他没理由错过。
“可以。”舒映桐不咸不淡地应了,动了动被景韫言牵着的手,“你想看也可以。”
古人学医最大的诟病就是封闭式传承,要么祖传,要么师传。
所以出现很多失传的独家秘方和治疗技法。
大多受困于三代,后辈能超越祖辈和师辈,但却很难做到突破。
因为他们和同行不交流经验、处方、技法。
“我当然要看呀,这和受伤缝合不一样。我来给你帮忙。”
“好。”
舒映桐很干脆的应了,有一个助手,可以让她轻松一些。
看看将暗的天色,大概该吃晚饭了。索性也没回房,直接带他们去饭堂。
村里人有劳动力的都去围屋那边干活。壮劳力干搬搬抬抬的重活,力气小的给大工匠递砖搅拌砂浆。
年关越来越近,一天比一天冷。村里人卯足了劲要把能住的房先建出来好过年。
木棚过冬勉强能挺住,但是想要住得更暖和的心是热切的。一开始很多人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舒映桐让魏大福统一调度安排活计。
磨合几天之后,每天都做差不多的事,不需要监工,他们越来越得心应手。
现在围屋工地正在建一些基础住房,其他功能性的房屋和设施全部延缓。
村民们成群结队往饭堂走去,在门口把草鞋底厚厚的泥蹭掉,打水洗了手再往里走。
工地又是泥巴又是水泥浆的,即使是脚趾顶破了鞋面的布鞋,那也是不舍得霍霍的。
草鞋不暖和还磨脚,但是胜在怎么穿都不心疼。
胡杨以前经营的是小器作,做的是家具和精巧木器活。后来发现朝廷查前朝余孽查到他们一家藏身的镇子,只能和家人连夜搬去更偏远的地方求一条活路。
到了环山村之后他已经不分那么细了,大木作的活他也得做。胡春生也带了几个求上门来学手艺的半大小子和年轻后生。
从县城回来之后换了衣裳直接去了围屋工地。
忙了一下午,又累又饿还困。进了饭堂,坐在座位上撑着额头打盹。
舒映桐和景韫言一进来,村民们纷纷打招呼寒暄。
“景公子有日子没见了,这回打算住多久呐?”姚氏说话向来不爱藏着掖着,把她最关心的问题笑眯眯地问了。
景韫言和颜悦色一笑,拉着舒映桐坐在她旁边,“你们姑娘什么时候答应嫁给我,我才走,不答应我就在这住着。”
“哟,答应了好去办聘礼是吧。”姚氏笑着给他使了个颜色,“那你可得下功夫了,明年能喝上喜酒不?”
“尽量,尽量。”景韫言拱拱手。
司曜慢慢吞吞跟在后面进门,一进来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看多了长得好看的,虽不至于像看猴一样稀奇,但是养眼的总是愿意多欣赏两眼的。
“呀,那公子又是谁呀?是跟你一块回来的不?”姚氏站起身小声询问景韫言,见他直直朝这边走,寻思要不要上去接待一下。
景公子好相处是因为跟大伙一路逃荒过来的,算自己人。
那公子身上穿戴一看就很贵气,可不敢怠慢了景公子的朋友,显得他们小家子气。
景晁背着手进门,猛地拍了一把司曜的肩膀,拉长了脸不是很热衷的介绍,“这是我家老二,叫司曜。”
说完把他往雪梅那推,“去,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