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不精彩。
想她在村里人送外号曹二皮,在吵架上就没输过,今天被人指着鼻子骂可还行?
刻薄的吊梢眼一沉,往站在面前眼眶通红一声没吭的玉莲脸上从下往上一撩,憋着一口气张嘴就想骂。
眼角余光见她旁边的舒映桐漫不经心地抖了一下袖子,锋利的刀尖已经从袖口默默探出。
呐呐的又闭上了嘴。
生平最讨厌这种动不动就抄家伙的,有本事嘴上见真章!
舒映桐静静等姚氏骂完,看了一眼玉莲,“走了。”
玉莲轻轻点头,见姚氏摆手示意让她先走,垂下头跟在舒映桐后面无声流泪。
南村这些非亲非故的人都愿意为她出头,而她的血脉至亲却只记得从她身上榨油,榨不出来了连渣也要拿去跟人换点下脚料钱。
姚氏第一句便让她不要开口,她又何尝不感激她?
亲娘亲哥上门,无论提什么要求都绕不过一个孝字,她开口拒绝就是不孝。
姑娘和姚氏自担恶名,把她护在身后。
玉莲噙着眼泪抬头望了一眼从东边山头升起的朝阳,抿着嘴角微微弯起。
这个冬天真暖啊....
“这棉絮弹好了太松,还得滚两遍压实了才好布线。”谭婶抱起角落立着的圆木走到台子边。
比台子宽度还余出一段的圆木上缠着旧得发灰的棉纱,一看就知道用了不少年头了。
朱萸甩了甩酸胀的手臂,扶着另一头,两人推着圆木在堆成棉被样式的棉絮上来回滚动,毛躁蓬起的棉絮压得服帖了不少。
谭婶笑着看她偷偷揉腰的动作,“头一天做这活是会这样的,等牵好了纱,婶子给你揉揉。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
“嘿嘿,没事,我还没那么娇气!”
朱萸笑嘻嘻的摆手,用力锤了两下手臂想说自己强壮得很,锤得龇牙咧嘴皱成苦瓜脸,偷偷吐了一下舌头。
“你这丫头就是嘴硬。”谭婶摇头失笑,“不过我也做不来弹棉花的活,剩下的活松快,我都是做这些。”
谭婶抱了一支用得薄薄的细棉纱圈出来,拍了拍上面的棉纱,爱惜地摸了摸。
“那时候逃荒难啊,家里人都让我们把这些宝贝卖了,这些棉纱少说也能换几斤口粮。我想了很久还是没舍得。”
在另一张台子弹旧棉絮的谭叔解下弹花弓放在一边,拿了两根细长棍把棉絮托起来,眼一瞪满脸不赞同地咕哝:
“卖就卖了呗,给娃子换几斤糙米不挺好的么,就你抠。大人吃什么无所谓,娃子咋能跟着咱们吃那些!”
谭婶白了他一眼,“哼,你也不看现在棉花啥价。这些都卖了,你还有闲钱置办得起来?没了这些,这些天人家能白白给你送粮来?”
谭叔被噎得说不出话,在一起这么多年,老伴什么性子又不是不清楚。
再犟嘴就得挨眼刀子了。
况且她也不是没理犟三分的人,当初死死的把着这些家伙事不肯拿去典当,不就是盼着捱到天凉了能给家里人挣点口粮?
朱萸见谭婶虎着脸在台子上铺纱,机灵地上去帮忙,笑嘻嘻地打圆场。
“都有理哈,别吵啊,那些苦日子捱过去了就算了嘛。我们村最苦的时候没东西吃,又出不去。吃完了草吃树,什么都没了就把房子里的木头拆下来磨面吃。一大半人肚子涨得跟怀了娃子一样。”
村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好些人差点没熬过去。
每天都有人闭上眼就不会再睁开了。
其中有好些人都给过她或多或少的恩惠。不管是教她种地也好,给她一个饼子一把豆子也好,那都是在她年幼最难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的恩人。
所以舒映桐和景韫言把她救了之后,她第一个想法就是让这两个有本事的人救一救她的同村。
抽空来看朱萸的胡杨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朱萸笑嘻嘻地说那些悲惨遭遇,言语轻松没有任何博同情的意思,但却让他心里跟针扎似的疼。
“算了,我才不和这根木头犟嘴。反正我这点棉纱线也保下来了,家里人也好好的。这日子呀,越来越有奔头了。”
谭婶笑眯眯地把棉纱网铺好,无需言语,谭叔立刻把棉絮放上去,一人一边麻利地干活。
一手拉着网边往上翻,一手把棉胎往下塞,两人低头一点点地挪动着步子。
朱萸认真地看着他们手上的动作,突然感觉有只温热的手掌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
想也没想的就甩,转头看见胡杨满是心疼的神色才顿住了动作。
“咦,你来干嘛?北村没活干了?不可能啊…”
北村在官道旁开辟了一大块空地打地基,现在都开始建房了。
门窗房梁,圆椽方桷,一大堆的木工活,他还有空上这来?
木棚里的到处都挂着棉絮绒,风一吹微微抖动,几人头上身上也沾着绒毛。
“来看看你。”胡杨抬手拈去她发髻上的棉绒,看着她的素净发髻连个头绳都没有,心想着给她添点什么。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就是想偷懒。”朱萸不自在地偷偷转了转手腕,瞪了他一眼。
一来就抓着她的手,就算藏在台子底下也会被人看见的好不好!
腻腻歪歪的会被人笑死的好吗!
胡杨眉眼一弯,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朱萸做贼似的看了看谭叔和谭婶,伸手偷偷拧了他一把,气急败坏地小声骂他:“太不要脸了!”
胡杨站直了身子抿嘴笑笑,只管看她羞愤地小脸,并不辩解。
“人家胡杨还不是看你做活累着了心疼你这丫头,逮着点空就来看看才好放心,生怕我和你谭叔把你当牛做马呢~”
谭婶拖长了声调打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还是现在的年轻人会疼人,我那会儿就是累死也没听见他给我说句软话。”
谭叔转身拿了牵纱蔑,挑了一根粗纱线不服气地回嘴,“说啥说,我那不是给你买药了么!咋的,不比说东说西管用?就你事多!”
也不知道这些女人心里咋想的,那嘴上叭叭地说能管啥用,是开过光能治病还是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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