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家划分了荒地,趁着清晨村里还没开工整饬田地。伴着冬油菜长起来的还有各种杂草,只要有水,杂草的生命力野过庄稼。
朱萸一喊开饭,小娃子们立刻把小野猪赶回猪舍,一窝蜂地往开荒地跑去喊人回来吃饭。
胡春生一家三口都不会种地。父子俩自打来了环山村,每天有做不完的木工活。谁家找上来开口要个什么家具,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胡椒力气小,做的都是女红细活,又要给村里的娃子们开蒙。村里人感激他们,自动自发地把他们家地里的活一起做了。
胡杨一进饭堂视线就落在朱萸身上,看她沉着一张脸不见往日生龙活虎,走近了低下头小声询问:“你怎么了?”
朱萸腰酸背痛,又被胡椒给搅得气闷,抿紧嘴巴不打算和他说话。
“生我的气?”胡杨弯唇,盯着她使小性子鼓着腮帮子的小脸,娇憨的模样越看越可爱。
细想了一下,没猜出来她在气什么。
依她来得快去得快的脾性,没有什么隔夜仇。
有仇当场就报了。
昨天惹她气恼,后来也没揪着他不放。乐滋滋地跟着谭叔弹了一下午棉花,晚饭之后他也去木工房做活了,没道理早上生个回头气呀?
朱萸握了一把筷子伸手隔开他要往旁边位置摆筷子,没注意脚下被他的鞋子绊了一下,胡杨本能地搀住她的手臂。
听她小小的闷哼一声,顿时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了。回头看着一边闲聊一边往里走的众人,抿嘴垂下手臂。
有心想帮她揉揉,人太多了....
舒映桐和雪梅并肩走进饭堂,后面还跟着唠唠叨叨的景晁。
“一个两个的不嫁人怎么成...我黄土都埋到脖子啦,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吧...”
举着小瓷罐子讨好地怼怼舒映桐,“大儿媳妇,你让她收个焕颜膏总成吧?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嘛~”
舒映桐闻言脚步一顿,低头凝视举到眼前的青瓷圆肚小罐子。
这就是景韫言说的焕颜膏?
有几味药实在刁钻,其中一味药在交易行拍卖挂出天价。
剩下两味搜都搜不出来,可遇不可求。
“言之有理。”舒映桐接过来转手递给雪梅。
“姑娘....”雪梅垂手不接,面露难色,“拿人手短...”
她自认还没豁达到不在乎容貌的地步,但是这个世上没有白来的东西,所有的馈赠都已经暗中标好了价格。
“景韫言答应我的。”舒映桐把焕颜膏塞进她手里,“这是我和他的账,你不用管。”
谁知道他有没有命回来,拿了再说,等把药单子上的药材凑齐了还给景老爷子就是。
雪梅脸上的伤是在秀吉村混战时帮她挡刀所致,还了她的人情,新欠下的人情和景韫言父子俩慢慢算。
“就是就是,我大儿媳妇和阿言还分什么彼此,都是一家人嘛。”景晁笑得跟朵野菊花似的,连连点头。
他清澜山庄镇山之宝年年换,别的不敢吹,就是不缺药。
也不知道这么个算不上顶级秘方的焕颜膏,阿言为何拖着不给。要是早给了哄她开心,早就娶上媳妇了吧?
“那...那我就收着了?”雪梅迟疑着接过,“谢谢姑娘,谢谢景老爹。”
姑娘向来说一不二,东西给人就没有往回拿的习惯。
心里五味杂陈,再多的溢美之辞都表达不了她对姑娘的感激。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遭遇什么都会一直追随姑娘。
桌上摆了两筐烙饼,几叠咸菜,大陶盆里还有杂粮粥。
饭桌上向来热闹,聊什么的都有。
舒映桐安静地喝粥,余光瞥了两眼安静如瘟鸡的朱萸。
平时这个时候,她一个人可以顶一个麻雀窝,无论别人聊什么活计进程或者安排她都能插几句话。
昨天晚饭还嘚嘚瑟瑟地显摆她学了新手艺,如何大展神威给自己弹了一床砖那么厚的棉花,就等今天压实之后布线即可完成暖霸全村的棉被了。
“棉被毁了?”舒映桐夹了一筷子朱萸最喜欢的酸芋苗放她碗里。
“人毁了...干啥都提不起劲了...”朱萸苦着脸端起碗,一顿唏哩呼噜,大半碗杂粮粥下了肚。
伸手又抓了一个饼子,苦大仇深地一口接一口啃着。
“暖霸全村的棉被不做了?”
“不可能!别说我手还没断,手断了我也要把棉被做完!”
朱萸向来不是矫情的人,除了生死,别的都是小事。丧了一会又跟打了鸡血一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饼子。
“等我把棉被做出来,馋哭你们!”
舒映桐嫌弃地看着她,“你一辈子呆在井底最好别出来。”
朱萸塞得一嘴鼓鼓囊囊的,戳了戳对面教她识字的胡椒,含糊不清地嘟囔:“姑娘是不是骂我是井底之蛙?”
“相信自己,不要问是不是。”胡椒笑嘻嘻地掰了一块饼子塞进她嘴里,“孺子可教也,总算明白别人骂你什么了。”
朱萸重重地哼了一声,拾起筷子夹了一大坨酱豆豉放进舒映桐碗里。
看她拧着眉头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笑了,“慧茹辛辛苦苦做的哟~”
敢糟蹋东西试试?
舒映桐用力地闭了闭眼,慢慢吞吞地把酱豆豉搅散,混着粥吃得万分艰难。
她实在想不懂,这种带着脚臭味还能拉丝的发酵物为什么会受欢迎…
闻一下都上头,更别说要吃进嘴里。
“你活到现在没被打死属实奇迹。”舒映桐放下碗,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一句。
见她笑嘿嘿地还要往盘子里再挖,忍无可忍地瞪着她,“敢再来一下试试?”
“诶嘿嘿~你不爱吃,我爱吃呀~”嗷呜一口塞进嘴里,凑近了脸吃给舒映桐看。
“死开。”舒映桐冷着脸抬手撑住她的额头。
饭堂里吃完准备走的众人看她们逗得你来我往,乐呵呵地又坐下看热闹。
也就朱萸敢这么在老虎头上拔毛。
“我闺女玉莲是在这不?”门口一个大嗓门顿时把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一个站着一个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淡眉单眼皮吊梢眼,高高的颧骨颊无二两肉,嘴一咧满口大黄牙。
身后站着五分相像的瘦汉子,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的烙饼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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