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含笑的眼睛里慢慢袭上寒光几许,袖里银光一闪,脚步一顿,静静地看着景晁。
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冷嘲。
命运真是一点选择的余地都不给他。
“欸~”景晁随意摆摆手,瞟了瞟他的右手,“你那小刻刀不行,不要冲动啊少年人~”
“那前辈意欲何为?纵使不敌还不允许晚辈搏一搏?”胡杨咬牙冷笑。
“哎呀~误会,误会。我又没说要取你性命,真是的…”景晁换了一只手抱罐子,嘴里嘀嘀咕咕,“那造反也是要成本的嘛,一看你这燕雀就没有鸿鹄之志。”
说着凑近了身子,拉着胡杨蓄势待发僵硬的手臂,左右看了看。
胡杨浑身紧绷,挑眉看着他讪笑搓手,紧接着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讨好的:“我是想问你,你会不会做烤馕,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一口血在喉间翻涌,硬生生被咽了下去。胡杨一贯的温润君子形象顿时维持不下去,对着他靠过来的耳朵大吼:
“不会啦!”
吼完拂袖而去,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烤什么馕,他现在只想把他烤了!
“不会就不会嘛,这么大声做什么。”景晁掏掏耳朵,惊魂未定拍拍胸口小声嘀咕,“要不是老夫欠你姆妈人情,你想吼我得等晚上托梦。”
一想到烤馕,苦着脸望着胡杨大步离去的背影,吸溜吸溜口水,“真不会么?”
胡杨又何尝不是心惊胆战。
推开门,目光深沉地打量着这个和胡春生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木工房。
修长的手指抚过墙上新旧不一琳琅满目的工具,每一件都是他们两个亲手做出来的。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么?
胡杨苦笑,他这种隐姓埋名的前朝余孽为什么要有鸿鹄之志?
能活着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择一城终老有什么不好?
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垂眸看着大弓上的牛筋弓弦,抬指轻拨。
如果,他还是皇孙,现在拨的应该是蚕丝制成的琴弦吧....
一声一声拨动弓弦,清脆无韵的弦音不动听,朴实无华,却让人心安。
“胡杨!不是让你饿着么!”朱萸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冲进木工房。
见到坐在那敛眉沉目坐在那无意识弹弓弦的胡杨,呐呐的闭上了嘴。
他好像情绪很低落?
浑身一点朝气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朱萸舔了舔嘴唇,默默走到他旁边坐下,趴在台子上偏头看他。
“你咋了?因为去吃饭羞愧了?在这反省自己么?”
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眼睛越瞪越大,她看见有一滴泪顺着他低垂的睫毛慢慢滑落,无声无息滴在她的那张棉花弓上,碎成几瓣溅开。
“也...也不用这么自责啦...”朱萸不自在的抿嘴,伸出手指戳戳他的手肘。
吃...吃就吃了嘛,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他这样掉眼泪,心里莫名其妙有点难受是怎么回事。
“哎?你不理我哦?”
看他不说话的样子有点慌,挪近了一点,扯扯他的袍子,“我原谅你就是啦,你别不说话啊...我...”
话还没说完,胡杨转身倾身抱住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间,闷闷的说:“朱萸,你会喜欢一个普通的平民么?还是喜欢景公子那样的贵公子...”
这是他头一次对自己不自信,低沉的声音带着满满的不确定。
“嗯?景韫言?我喜欢他做什么,我才不喜欢他。”朱萸想也没想的否了。
在木工房呆久了,胡杨身上总是带着松木的清香,抱过来的时候鼻尖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见过意气风发的他,见过温柔如水的他,也见过魅惑勾人的他,唯独没见过此刻这种脆弱可怜的他。
一时间忘了要把他推开,满脑子都是他好可怜。
“为什么,他生得风光霁月,一身矜贵清雅,多金大方,应该很得姑娘们欢心才对。”
朱萸抬手抓抓脸,疑惑反问,“那又怎样,我反正不喜欢他。”
胡杨睫毛弯弯,把她搂紧了些,微抬下巴,贴着她的耳垂缓缓道:“那你喜欢我么?”
柔软的唇带着温热的气息让她的心像被小猫轻轻挠一样酥酥麻麻的,脸上有点热。
不安的扭扭身子,戳戳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不要往我耳朵里吹气,好..好痒...”
胡杨勾唇一笑,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低低的说:“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我。”
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诱惑的甜腻,朱萸心如擂鼓,半边身子酥麻一片,垂下眼睛睫毛颤抖。
“喜...哎?你又啃我!”突然回魂灵台清明,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开他。
捂着耳朵,掌心触到湿濡的感觉,更是气到上头,抖着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我就不该可怜你!被你又抱又啃占我便宜,你就应该饿死!”
胡杨眉眼弯弯,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你真的舍得饿死我么?”
“你!晚上再看见你过来吃饭,我打死你我..”朱萸凶巴巴地剜了他一眼,崩溃地甩甩脑袋,猛锤胸口,“哎呀,好气!”
胡杨看着她可爱的动作,轻笑一声把她捞回怀里,“怎么办,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起开啦你!鬼才要你喜欢!我真是看错你了!还以为你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人,没想到私下里这么不要脸!”
朱萸使劲推开他,起身要走,红着一张小脸骂骂咧咧。
忽然被握住手腕使巧劲一拽,身体不受控制往边上一倒,摔坐在胡杨腿上,腰上被紧紧地箍住。
“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景韫言教会了他一个道理。
连姑娘那种冷情冷性的都能拿下,没被踹出房门,靠的就是不要脸。
只要能追到媳妇,脸可以暂时不要。
伸手托住朱萸的后脑勺,看着她嫣红的俏脸,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异常欢快,低下头慢慢贴近她的脸。
咚~
瓷罐掉在泥土碾平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接着听见小小的略带懊恼地惊呼声。
胡杨几乎要亲上去的动作一顿,眯起眼睛望着门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捡罐子的景晁。
“诶嘿嘿~别管我,继续,继续。”景晁缩着肩膀把手掌往上抬了抬,“快亲,我爱看~”
“啊啊啊!!!我要打死你们两个!!!”朱萸爆吼一声,一跃而起,提着拳头往门口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