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然悚然一惊，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他也未必知道啊！程方毅在业界低调得很，上次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这两年横扫资本界的CY投资大老板就是他！程方毅既然是来报仇的，肯定没那么容易让他发现啊。”
苏晓曼低低地叹息一声，“他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尽管他做事喜欢狡兔三窟留点后手，但自杀……真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那真的是意外？”林曦然皱着眉头，看看保单，再想想刘浩然出事的时间，忍不住说道：“说不定真是意外呢！你想，他那么疼女儿，就算真想自杀，也不会选那一天啊！那可是思思的生日呢！”
苏晓曼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会不会还有别人……”
她迟疑着，不敢再说下去，可林曦然已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怀疑，顿时吓了一跳，失声叫道：“你……你怀疑是程方毅？”
“我不知道。”苏晓曼眼中一片迷离之色，混合着深沉的痛楚，艰难地说道：“我根本看不懂他们两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一方的胜利，一定要另一方的彻底消失才能结束吗？”
林曦然默然不语，她明白她的痛苦，但无法替她分担，亦无法替她选择，她帮不到她，可另一个人……或许能帮到她。
“要不……”林曦然终于忍不住说道：“让袁长峰帮你查查，他这人虽然混账，但做事比较靠谱，比一般保险公司的人能干得多，或许可以帮到你。”
苏晓曼回头望着她，感激地一笑，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想，或许不需要了。”
“为什么？”林曦然一怔。
苏晓曼深吸了口气，将那两张保单取出来，认认真真地记下上面的保险公司名称地址和联络电话，方才说道：“我明天会抽时间过去，申请退保。”
“退保？你疯了吗？”林曦然大吃一惊，“别看这保额很高，意外险费率那么低，你退保扣除手续费后剩不了几个钱的！别忘了，你现在还欠几百万的债呢！”
“我知道。”苏晓曼一旦下定决心，心中乱糟糟的思绪被一扫而空，无比清明，坦然一笑，道：“其实无论是意外还是自杀，这笔钱，我都不想要。当初我就做了一次错误的选择，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这一次，我不能再那么优柔寡断，他是他，我是我，他对我再好，我不爱他，就不该去接受他的一切。”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只觉得憋闷在胸口许多年的那口浊气，随之倾泻而出。
是啊，她不爱他，何必因为他的好，接受他处心积虑的安排。
林曦然一次也不肯将就，到如今纵使单身，依然潇潇洒洒。
而她当初妥协那一回，就搭上了自己十年的青春。
如今，她虽然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但总算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工作生活，又何必因为他的安排，将自己再陷入那个漩涡中去。
“疯了，真是疯了！”林曦然瞪着她，有种想咬死她的冲动，“有钱不要……你真是疯了！”
“其实，就算我想要，保险公司也未必肯给。”苏晓曼摇摇头，“他们会千方百计找出刘浩然的问题，甚至找出我的问题……现在有这么明显的破绽摆着，与其等他们查到我头上，搅乱了我的生活，倒不如彻底放弃，清清静静地过我的日子，就当——我根本没见过这两张保单，本来，它们也是白捡出来的啊！”
她说得轻松，林曦然也无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用抱枕蹂躏了她一番，一边砸一边哀嚎着：“三千万啊三千万！谁要肯给我买个三千万的保单，我也愿意嫁了啊！”
“真的？”苏晓曼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跟袁长峰和叶秋说一声，看他们谁愿意啊！”
“说啊！”林曦然恶狠狠地说道：“记得说一句，买完之后，我就弄死他拿保险金再嫁！”
袁长峰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蔫蔫地抬起头来，抹了把盖在脑门上的毛巾，呻吟了一声。
“救命啊！谁在骂我啊！”
程方毅端了杯浓茶走进来，递给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喊救命，在西餐厅都能把自己灌醉，差点把人包间给拆了，老丁下次肯定取消你的VIP待遇。”
“那一定是他在骂我，”袁长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扯下毛巾，一边打喷嚏一边擦着说道：“我中午把刘浩然的保单复印件都交给苏晓曼了，那家伙对她也算不错了，出事前一个月，特地买了三千万的人身意外险和五百万的教育金保险。只不过，现在保险公司怀疑他是自杀，尚在调查中，不肯赔付。”
“自杀？”程方毅一怔，眼中幽光一闪，皱起眉来，“他们有线索了吗？”
袁长峰摇摇头，“现场烧得太彻底，交警处理得又太快，没留下什么线索。我今天刚去问了声，TK的郭总就想让我去办，我给拒了。”
“为什么拒绝，”程方毅十指交握，习惯性地轻轻揉着自己的每个指关节，微微眯着眼，望着袁长峰说道：“你把这CASE接下来，亲自去查，不要其他人经手，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需要什么人力物力配合，可以直接安排刘澈去做。”
袁长峰一怔，被酒精麻痹得有些迟钝的脑子，这会儿也觉察出问题来。
“为什么？”
程方毅白了他一眼，轻哼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自杀……呵呵，刘浩然要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也不会活到现在。”
“那要是意外的话，让保险公司赔钱就是了啊！”袁长峰皱起眉头，狐疑地望着他，“难不成你想让我做成自杀，让苏晓曼拿不到赔偿？老程，不是我说你，这样做似乎有点过了哦……你都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不是她的错，又何必揪着不放？人家一个弱女子带孩子怪不容易的……”
“闭嘴！”程方毅被他叨叨得太阳穴青筋都跳出来了，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头，啐道：“别以为全世界就剩你一个好人，谁说我要坑她了？你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一想行不行？刘浩然除了自杀和意外之外，死因还有一项——”
“还有……他杀！”
袁长峰脱口而出，立刻瞪大了眼睛，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程方毅的领子，犹如看到一只怪物一般，“你……不会吧？”
死亡有很多种，其中最让人唏嘘的，莫过于自杀。
能够彻底了结自己生命的人，却无法面对活着的困难，是前面的路太难走，还是自己的心不够坚定？连自己都敢杀死的人，却没有斩断一切荆棘的勇气。无论有再多的理由和借口粉饰，终究还是无法掩盖懦夫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