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柔绮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好像被封住了一般,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下意识地说着毫无意义的话,“你,你藏在瑢王府?你是宇文陛下放在瑢王身旁的眼睛?”
赫连觞却难得笑了笑,透着坚定与不容反驳的忠诚,“不,我誓死效忠于我家殿下。”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雕刻着异族华纹的玉牌,放到她身后微弱的烛光下,上面梵语般的两个字俨然映在眼前。
“赫......赫连吗?”不止能念出来,傅柔绮甚至觉得,她一定是亲眼见过那梵语的,“剑客......宇文陛下身旁的那位剑客,他是赫连氏的人没错,你,你竟也是赫连氏的人?”
她想起来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宇文陌时,他身边的那位年纪稍长的剑客,腰封上就绣着这道纹路,后来她知道赫连氏择主的事情,嫡长子赫连奕选了宇文陌,在后来,这个家族终于将扶持多年的主子推上了皇位。
“我是我,赫连氏是赫连氏。”赫连觞挑了挑眉尖,在他知道要与这位世子妃合作时,脸上的表情比现在还要不情愿一万倍,因为他从来就不认为这个女人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宇文陌和他哥哥赫连奕是在故意地敷衍他。
但他很快就不这么想了,因为,紧接着傅柔绮问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问题,至少,他没想到她会反应的这么快,她试探着问道:“宇文陛下为了宇文氏的利益,难道,他打算扶持你家殿下争储吗?”
她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既然赫连觞效忠瑢王,预备不与赫连氏有任何瓜葛,可宇文陌却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资源,她点了点头,“确实,有嫡公主这层姻亲在,陛下与瑢王合作,总比与别人要稳妥多了。”
确实,这也像极了宇文陌会做出来的事情,与其苦苦练兵,倒不如直接扶持一个能够拿捏的君王,可这着实需要长久的谋划,‘出鞘只一霎,磨剑难耐经久年’正是此理。
而赫连觞却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佩服她迅敏的思维,但他却依旧冷淡地回答道:“你想错了,是宇文陛下与我合作,不是与我家殿下合作......我今夜所说的一切,都只代表我自己。”
“你自己?”傅柔绮倒是没有想到,与睿王宣王屡屡作对的瑢王,会容忍这样一个自作主张的心腹在身边,但显然,她并不关心这些,“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能做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耳畔处便轻飘飘地传来一句话,低低沉沉地划过漫长黑夜,却又透着三分透骨的冷,朦胧月色亦为它轻蒙了层迷雾,使得它像极了一句谶言。
“让睿王与宣王自相残杀。”
他透着杀机的眼神让她心头一凛,他反而戏谑地笑了笑,“古有丕植相煎,今有燕允败折,兄弟阋墙的旧例,你难道没听过吗?”
傅柔绮的唇角挂着毫不掩饰的抖动,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亲兄弟血脉相连,岂会这么容易就自相残杀?再说,凌靖尘曾替他兄长挡箭,差点废了一臂......他怎么可能去违逆睿王?”
“有一件事,你可以尝试着先做到。”
赫连觞用手指在半空中点画出了两个阵营,倒真是像极了排兵布阵,“安国公扶持睿王,可上官世子却与宣王交好,你倒不如寻个法子趁势挑拨他们两个的关系,好叫上官世子完全为睿王所用,以退为进,先逼着宣王一点点消磨掉对他长兄的耐心与忠诚。”
傅柔绮不禁哑然,惊诧这些人为了党争,可真是把每一位对手都研究的十分透彻:
上官谦的优柔寡断,凌靖尘的重义轻利,凌靖毅的假慈伪善,落在他们眼中则都是可以利用的筹码。
“就先这样吧。”赫连觞仰起头,望着夜空中高挂的银色弯刀,淡淡道:“不出意外,我会在每月月初联系你,保险起见,你暂时不要主动联系我。”
“月初?”傅柔绮先是一怔,半霎后便想起来了,“我知道,你信奉月冥教。”
月冥教的信徒最忌讳的就是月圆之夜,这是赫连氏全族视之如命的信仰。
想到这里,她反而心底升起了一丝玩味,“你的一颗忠心,掰成了两半,一半奉给了你家殿下,另一半留在了族中......我倒是很好奇,若将来你家殿下因为夺嫡,逼着你放弃那另外一半真心,你会怎么做?”
赫连觞眸光冷淡,面色一沉道:“他是我选的主子,他不会。”
檐下挂着个纸灯笼,是傅柔绮昨日逛东市随意卖的,此刻,它正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摆,纸材本就单薄,岂能由着被风捶打?
待赫连觞离开后,她走上前去将它取了下来,一口吹灭了灯烛,两下并做三下,用力将纸灯笼揉了个稀烂,一把丢进了寝房中的纸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