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柔绮似乎很会揣测人心,或者说,她很会揣测他的心,她眼睛里闪烁着诚恳与仰慕的光芒,认真地说道:“在我心里,你最好。你所做的每一个剑招都比凌靖尘要强上十倍。”
毫无疑问,她时刻拿捏着这场对话的节奏,抓得准他每一处错拍的心跳。
“可我知道,我自己不够好,以致于你的注意力总会落在姜寂初身上,却从未注意过我......究其这点来看,我始终是配不上你的,尚且无关门第之差。”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上官谦显然被她温声细语的话揉乱了阵脚,“你很好,我也一直都很喜欢你的活泼开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放松自如的。”
他说话时的语气在颤抖,表象上是在紧张而认真对待,但他的用词却足以全然暴露了他对于这件婚事的态度:喜欢不是爱,而只有根本不在乎,才会放松自如。
聪明如傅柔绮,岂会看不出这句话里的玄机?
可她完全可以做到视而不见,甚至能顺势推波助澜,达成她所有藏在心里的欲望和需求。
“你来竹苏接我去朔安成亲,放在以前是我连做梦都不会奢望梦到的。”傅柔绮竟然主动牵起了他的手,用女人独有的柔情去温暖那双有些发冷的手,“所以,我觉得我该去静安寺一趟,为了以示虔诚,我觉得最好今日就去。”
“好,我陪你去。”上官谦耳根是从未有过的发红,似乎已被耳畔那道温热的气息吹得心神颠倒,他微微起身在车门处敲了敲,嘱咐道:“转道,去静安寺。”
傅柔绮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她踏入静安寺的那一刻,藏于袖中的印信便乖巧的滑了出来,被她紧紧攥在掌心,现在,她终于成为了宇文氏放在朔安的一双最有用的眼睛。
“谦,你若是不喜欢里面的焚香味道,在这里等我就好。”她早就看懂了他眼中极力掩饰的平淡,干脆顺势而为,将身边这个最麻烦的累赘留下。
“那你快些出来,别被寒气冻着了。”上官谦拢了拢他自己身上的披风,反而将从车上带下来的手炉轻轻放进她手里,嘱咐道:“放心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傅柔绮捂着手炉,进去后问了好几次路才勉强找到内院法堂附近。
迈着步子轻轻踏进,她先是似模似样地拜了拜,随后将掌心里的印信放在最近的一个香炉下面,又缩回身子装作恭敬的样子鞠躬叩拜,环视四周,见法堂内只有几个洒扫的人,他们正低头赶着手里的活,似乎从未有人真正留意过她。
她走出法堂的霎那,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今只等着藏于暗处的人主动来联系她,用她现在还不知道的方式。想起这些,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条平淡无奇的生命终于有了意义,以致于没有注意到有一位小僧人默默抬起了头,瞥了一眼香炉下面的印信。
走去前院,傅柔绮看到上官谦依旧站在方才的位置,一步都没有动过,心里想着这趟旅程对他来说该是有多无聊,以致于他总是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与心态。
“我们走吧。”她嘴角挂着一抹极开心的笑容,虽称不上惊艳,但却足以撩动男人的心弦。
上官谦回以一笑,扶着她走去进了马车,再然后便又听到了车辙缓行的声音。
在东寺街区的荣康坊内,有座安国公府为准世子妃备嫁所用的特地购置的宅子。
从远处看,却能见到一辆亲王府规制的车驾,傅柔绮却并不认得这些,直到行近时,她才看见那辆马车的厢梁前顶,挂着一个暗金色的纹边水牌,上面赫然描着‘宣亲王府’四个字,随后从车中走出一位身着常服的女眷,正是前不久刚刚新婚的姜寂初。
“也没法事先知会你,我究竟何时能到,你在这等了好久了吧?”
傅柔绮被上官谦扶下车之后,赶紧来到她身边,两人笑着低声寒暄了几句。
“我也是才到不久。”
姜寂初见傅柔绮不太懂京都礼仪,纵然当着宅子外来往的行人,她也不太方便全了礼数,只得瞧了一眼不远处的上官谦,随后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道:“世子爷也就送姑娘到此吧,该如何照顾傅姑娘,自有我呢。”
她有太后与敬平长公主的交代在身,于情于理,都该好好照料傅柔绮。
“如此,多谢宣王妃了。”上官谦拱手回了一礼,便上车回了安国公府。
直到瞧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转角处,姜寂初才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师姐,咱们进去吧。”
两人相携着先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半个时辰竟就这样过去了。
傅柔绮打量着四周景致,不由得称赞道:“一个备嫁的宅子而已,安国公府竟寻了这么好的园子,当真是有心。”她越发觉得走累了,便拉着姜寂初去了寝院里的亭子里歇脚。
院子里候着的女使们都没遣了出去,独留下了步千语。
“师姐是未来的世子妃,什么排场当不得?”姜寂初含笑说道,亦亲自为她倒了一杯丁香花茶,指了指石桌上面备好的吃食,“这是秋绵斋的点心,女眷们平日里都喜欢这一口,这几样是今年新制出来的样式,口味极佳不说,还做的特别精致,师姐快尝尝。”
傅柔绮虽然拿起一块点心,眸光却在认真打量着她,见她明明只穿了身常服,没有戴太过华丽的首饰,但腰间玉佩上的纹路却足以描绘着帝都内的身份之别,所以她故意打趣着笑道:“从未见过你如此装扮,今日一见,真是大气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