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什么事呢。”上官严诚方才紧迫的神经,此时已然放松了下来,脸上也添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耐心地说道:“日后你成了婚,若无差事,再想独自离京就难了。今年既然特殊些,你便回去吧,自当好生拜谢你师父,你母亲那边我去说。”
上官谦闻言先是一怔,愣愣地就站在了那,似乎根本就没想到他父亲会答应地这么爽快,赶紧躬身行了一礼,灿烂地笑道:“谢父亲,谢父亲!”
“还有事吗?”上官严诚见他依旧站着不走,只能又问了问。
“父亲,儿子想问......宫里到现在也没有同意赐婚的事,是不是陛下和太后有些嫌弃柔绮,觉得她出身不太好,还是早已打算好了别的人选?若父亲觉得实在为难,儿子愿意进宫再找陛下和太后说说情。”上官谦说完之后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终于将这番憋在肚子里好几天的话问了出口。
上官严诚先是摆了摆手,放他先放下心来,正欲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似乎是仔细琢磨了一番,才道:“罢了,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多少也该知道一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姓上官,虽然不是皇族,却也是皇亲国戚,你的世子妃人选,先不说是不是出自高门显贵,单家世清白这一点,陛下必定要着人好生调查傅姑娘,然后才会赐旨允婚。”
“何人调查?”上官谦想了想一处掌管户籍的地方,“户部吗?”
上官严诚摇了摇头,这就是他要亲自给儿子上的第一课,他淡淡道:“庭鉴司。”
“庭鉴司不是管理谍探之事的地方吗?为何这些极为隐晦的事务,也归拢到他们的职责范围内?调查我的世子妃的家世是否清白?难道户部的人手不够用吗?”
上官谦突然感觉全身战栗了一下,紧接着心跳加快了,毕竟,多少人对庭鉴司这个地方避之不及,现在居然告诉他,庭鉴司奉了天子的密诏来调查傅柔绮?
“庭鉴司是陛下最放心的一双眼睛,只要他想,什么不能摆到明面上的差事都可以交办给庭鉴司,不光光是谍探这一件事,你明白吗?”上官严诚说完之后竟突然发觉,自己的儿子在外闯荡这么多年,一朝回到朔安却依旧太过稚嫩,距离独当一面还差的太远。
上官谦却惊愕地看着他父亲,耳畔似乎再也听不见屋外飞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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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文城梓山的庭鉴司分司却刚好收到了一封快马加急送来的密诏。
凌靖寒仔细地挑开火漆印,徐徐展开后却发现唯有寥寥数语,遂便命誊录使取走密诏先行存档,他独自回了书房,琢磨着手里的桩桩事宜,若在年底时铺开人手办此事,确实有些不妥。
安国公世子欲迎娶一位毫无家世的世子妃,任谁乍一听都会十分惊愕。
傅柔绮......傅柔绮......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过了好几遍,总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半晌后,他竟才想起来,这个姑娘竟然就是重曦的同门师姐,若她即将成为安国公府的世子妃,那么一切的奇怪之处,似乎就说得通了。
黄昏时分,他见空中飘起了雪花,走去简单嘱咐了当值司使后,就撑伞独自下了山。
秋孔碑附近新盖了一处简单的小院落,此时前厅烧着三个极旺的火盆,里面坐着一位披戴白纱纬帽的医女,她正在为身前染了风寒的小孩子施针,言语中还在时不时地安抚着孩子的母亲。
平日里附近镇子上的百姓们,但凡身上不舒服,都会过来此处看病。洛氏医女的医术高明,还不收诊金,每五日会有三日出诊。如此好事一传十十传百,连带着整个文城的百姓都听闻了。
凌靖寒走到那间院落时,那位医女刚刚写好了今日的最后一张药方,抬眸望见厅前执伞而至的身影,眸间闪过半霎柔愉,遂继续认真向那孩子的母亲嘱咐用药之事,还特地写了半张纸的注意事项。
“夫人留步!”重曦见那妇人把外袍全都裹在孩子身上,欲着单薄的衣服迎风走在雪中,心有不忍,于是取了自己的绒毛斗篷给了她,“今日这风雪说来就来,夫人不如先披上我这斗篷回去,若你自己也染了风寒,谁来照顾孩子呢?”
那妇人连连摆手,一边致谢一边婉拒道:“姑娘不收诊金,我就很感激了,如何还能再麻烦姑娘?”她低下头小心地摸了摸这件衣服,便立刻收了手道:“怎能穿姑娘这么好的东西?”
重曦见状,只得直接将那斗篷披在那妇人身上,替她系着带子,浅浅地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你家孩子的风寒能早日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呀。”
眼见着不能再推脱,那妇人只得又连连躬身致谢,“等回去洗干净了,我再给姑娘送回来。”
重曦起身将那对母女送出厅外,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一时恍惚望向厅外极美的风雪,尚未来得及感觉冷,后背就突然添了一阵暖意,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被人盖了一件玄色披风。
“为什么你的斗篷,每次都比我的还要暖和啊?”重曦低头系着带子,一边嘟囔道。
凌靖寒不禁发笑,只举伞在她头顶,闷声道:“好好想。”
“哦,每次都是你捂热了之后,才给我穿。”重曦快被自己逗笑了,才发现方才那句话有多犯傻,刚说完话,耳畔荡过一阵呼啸声,她不禁紧了紧衣衫,哈着气道:“腊月中旬了,你是不是快要回朔安述职了?”
“嗯,五日后走。”凌靖寒拉着她回了屋里。
他身上染着淡淡松香,还混着些书卷味,以致于重曦解下那件玄色斗篷之后,却始终抱在怀里,浅笑着说道:“这回除夕守岁,大家或许都能回来过年,没想到,这么多年同门居然从没在一块过过年......以往大多都是我和柔绮师姐留在山里。”
凌靖寒只是静静地听,直到她提起桦州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微微蹙眉。
桦州傅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