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距离龙凤山尚有一段路程,加上道路崎岖难行,队伍巳时末才到达山脚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眼前山峰高耸入云,白雾缭绕,山上树木参天,荒草灌木和藤蔓交织,人的视线几乎看不到三丈以外,只有一条被附近山民硬生生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蜿蜒而上。
南疆的气温本来就高,此时又值日近中午,火辣辣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山里更是连一丝风都没有。
还没进山,所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马儿也热得无神打采。
带路的除了被捆住双手的知县,另有两个在当地找来的猎户,两人都说正午时分是山里瘴气最浓烈的时候,大家都是外乡人,猛一下进山怕是不能适应,很容易中招,不如等到日头偏西,瘴气逐渐褪散之后再进山。
既然两个猎户都这么说,江潋也不敢贸然行动,便下令让大家在荫凉处休息用饭,养足精神等到稍晚些的时候再进山。
耐着性子等到申时三刻左右,日头渐渐西移,热度有所下降,晚风也跟着徐徐而来,两个猎户说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便各自往身上涂抹驱虫药粉,服下预防瘴气中毒的药丸,收拾好东西整装待发。
这时,来时的山路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声吆喝着马儿向这边疾驰而来,从马鞭抽打在马身上的响动便可听出他迫切的心情。
众人都停下动作,齐齐往那边看过去,烟尘滚滚中,一人一骑很快出现在山路的转弯处。
那人也看到了他们,似乎愣了一下,继而放声大喊:“干爹,等等我,我来了!”
江潋心头一跳,凝眉看向来人,眼中浮现隐约的怒意。
“督主,是春公公,春公公来了……”役长激动地指给他看,在看到他眼中的怒火时,声音戛然而止。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江潋的怒气,将要欢呼出来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望春很快到了跟前,没等马儿停住,便腾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江潋面前:“干爹,我来了。”
马儿又向前冲了十几步,口吞白沫轰然倒地。
江潋垂首静静地看了望春一刻,突然弯腰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望春被打得头一偏,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五个红指印。
“给我滚回去!”江潋手上用力,一把将他推出很远。
望春踉跄几步跌坐在地,第一时间爬回来抱住了江潋的腿。
“干爹想要我回去,除非打死我,把我的尸体运回去!”
“滚!”江潋一脚将他踢开,转身就走。
望春再次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哽咽出声。
“我不滚,我死也不滚,这么多年,儿子从来没有忤逆过干爹,这一次就当儿子不孝吧,我就是死,也要和干爹在一起。”
江潋气的呼吸加重,两个肩膀用力想要把他甩开。
奈何望春就像粘在他身上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大声叫役长,命役长将望春拉开捆起来。
役长单膝跪地劝道:“督主消消气,春公公与督主父子情深,既然来了,怎么可能再回去,不如大家一起进山,彼此照应,以春公公和督主的默契,定然能让行程更加顺利,咱们也好早日完成任务返回大营,请督主三思。”
“请督主三思!”其他人也都跪下来为望春求情。
江潋气的咬牙,自知望春不会乖乖听话,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妥协,恨恨骂了一句:“是你自己找死的!”
望春知道他同意了,咧嘴嘿嘿笑道:“只要能和干爹在一起,死也愿意。”
“闭嘴!”江潋喝止他,赌气般地下令:“出发!”
“是!”众人齐声应喏。
望春也跟着应了一声,转到江潋前面,哈着腰将手臂递过来:“干爹请!”
“滚!”江潋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去。
望春疼得“嘶嘶”倒吸气,却又揉着手背笑起来,转脸看到知县被两个十兵押着走,上前问了一句:“这人谁呀?”
“知县,宋悯的人。”役长回他。
“哦。”望春抬腿在知县屁股上踢了一脚,“拴根绳子在他腰上,让他走前面,有机关暗器也是他先死!”
“是。”两个士兵立即照办,押着知县快步走向队伍最前面。
知县本来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了几分。
爹已经够狠了,来个儿子一样狠,东厂就没一个好人!
队伍很快整顿好,留了一百人在周围望风做接应,连带着照看马匹,其余人等排成两列开始向山里进发,两个猎户各拿一根长竹竿,一前一后驱赶有可能隐藏在草间的蛇虫。
江潋被望春和役长一左一右护着跟在知县后面,十个厂卫随行在侧。
沿着曲折的小道进了山,山中灌木丛生,溪流交错,野花遍地,蝴蝶翩跹,大大小小的瀑布随处可见,如果忽略隐藏在其中的毒蛇猛兽以及不可预料的危险,这里真可称得上人间仙境。
猎户说得没错,随着气温下降,天光变暗,萦绕在山林溪流间的团团白雾逐渐散去,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不知道是知县自己怕死,刻意避开了暗藏的机关,还是宋悯没打算在刚进山的地方设置机关,大家一路行来都不曾遇到什么危险。
再往前走,渐渐进入深山腹地,光线已经暗到看不清脚下的路,大家点起火把,共同牵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以免有人走丢。
知县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向四下张望。
因为怕死,这一路上他已经避开了好几处事先做好的陷阱,眼瞅着离存放寒玉棺的地点越来越近,他却还是没想到一个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杀了江潋的万全之策,
虽说自己暂时安然无恙,可如果江潋不死,首辅大人还是会杀了他,杀了他全家。
知县急出一脑门的汗,一咬牙,一狠心,决定在下一个转弯处触动机关。
他一个人死,总比全家人都死要好。
但愿首辅大人能信守承诺,保他全家衣食无忧。
正想着,望春突然走过来,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看什么看,是不是憋什么坏水呢?”望春恶声恶气道,“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别想那些没用的,你这么蠢的人,姓宋的为何会选你,你想过没有?”
知县缩了下脖子,没有说话。
望春又道:“因为你又蠢又怕死,会乖乖配合我们,把我们领到他想让我们去的地方,懂了吗?”
知县被他绕得有点晕,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望春抬手又是一巴掌。
“我就知道你听不懂,姓宋的费尽心机把我们骗进来,不是为了让我们死在路上,我们要是死在路上,他精心布置的局不就白费了吗,所以他才会选了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白痴,好让我们顺利到达目的地,让我们欣赏他的杰作,懂了吗?”
知县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没懂,问望春:“如果首辅大人是这个意思,那他还在沿途布置这些机关做什么?”
望春挑了下眉,心说这人还真挺蠢的。
“布置机关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我们没死在终点,逃回来的时候慌不择路,这些机关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吗?”
原来如此。
知县恍然大悟,心说首辅大人真是思虑周全,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用管这些机关了,只要将人带过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知县如释重负,对望春点头道:“多谢提醒,我知道了。”
望春:“……”
这么蠢是怎么当上知县的?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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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只要能和干爹在一起,死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