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意在坊市南门最穷的老穷巷住了好几天,她已经把她和林蹊的那一份拿到手了,现在就等着陆家来人,拿陆望前辈的最后两处遗宝。
本来守不守都无所谓,那位前辈把宝物放在这里一万多年都没人发现,不可能陆家来人了,还会被别人截胡。
只是……
宁知意转着在陆从夏手上赚来的一块中品灵石,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当一个散修散波谣言,顺便赚钱的经历,她生平第一次干,那感觉,其实说起来,挺有意思的。
接下来也不知道,陆从夏还会不会再散波联盟和七杀盟的谣言了。
如果要接着干,她还可以在其中加把料。
“老宁老宁!”
破门被人敲得哐哐响,“有活,你干不干?”
“当然干!”
苍老又沙哑的声音从宁知意口中传出,她很快在弯起了腰,把门打开的时候,已经又变成又老又丑的老妪,“什么活?”
“盯人!”
老修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甩了个小结界,“这次盯的人有些特殊,你这不专业的反而更好。”
啥?不专业?
盯人这活,就没有比她更专业的了。
想当初……
“盯谁?”
“千道宗林蹊!”
“……谁?”哪怕自视泰山崩于面,也不会改色的宁知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谁……谁要我们盯她?”
前几天,她才帮陆从夏散发流言,狠杀了某些人的脸,怎么这么快又有人盯上林蹊了?
“谁,你就别管了。”
老修扔给她五十块下品灵石当定金,“你的任务是在东交巷东路口摆摊,如果林蹊出门,只要往那边去,你就用这个盒儡通知一声。”
他又给她一个有着两条巷的小纸盒,“那里只有两条路,往南,你就在有‘南’字的纸巷注上灵力。如果她往北,你就在‘北’字的纸巷注上灵力。”
宁知意:“……”
她感觉盯着林蹊的‘人’来头还是很大。
坊市一百零八条道,如果都让他布上人手,林蹊只要在这里,那不论到哪,人家肯定马上就能知道。
“那她要是不出来呢?”
她可是听说,林蹊自入坊市以来,出门都没有三次。
“出不出来,不归我们管,你只管她出来,在纸儡通知,她不出来,你赚灵石。”
老修从怀里把摸出一个储物袋来,“这里有三千灵石的货,我告诉你啊,别眼皮子浅的只想拿财走人,这一次的活是财爷罩着的。
只要好好干,哪怕只干到擂台赛结束,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一天赚八十块灵石,你想想,能赚多少?这活多轻松!”
确实很轻松!
宁知意的神识探进储物袋,都是些低阶散修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对方从哪弄来的。
“是是,我一会就到东交巷东路口摆摊!”
正大光明地看着林蹊,还能赚别人的灵石,怎么看都是好活啊!
就当化神成功,自己给自己的假期好了。
宁知意收好东西,看那老修,又去敲下一个人的门。
这破地方,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
要不是陆望前辈指引,她都不知道,这双盟坊市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宁知意正要慢吞吞地东交巷去,心头突然一动。
先是一道不太善的神识扫了进来,紧跟着,又有两道有些熟悉的神识扫了进来。
林蹊和陆从夏?
她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咦?这是什么地方啊?”
陆灵蹊确实很好奇,从仙人堂出来,她跟着陆从夏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坊市,腿都快走细了,“看上去有些穷!”
何止是穷?
别的巷子都是又宽又亮,这里却又窄又有味儿。
血腥味、饭菜味、苦药汁味……
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混在一起,若不是好奇陆望老祖跟陆从夏说什么,她才不配合。
“这里就是双盟最穷的老穷巷!”
陆从夏怀疑被千道宗诸大佬疼爱的林蹊,从来没到过这样的地方,眼角眉稍忍不住带笑,“那些石屋一个月五十块灵石,住这里的,除了偶尔倒霉的,就是凡人和修为最低的炼气散修,他们靠给人带路,给人传消息什么的活着。
怎么样,没见过吧?”
“确实没见过,不过我听说过。”
千道宗坊市也有一个穷巷,那里的石屋租价一个月只要二十块灵石。
低阶散修的日子不好过,一块灵石有时候恨不得扳成两半花,若是受伤了,没地可去,住穷巷最好了。
最起码,这里是坊市,不用担心受伤不能动的时候,小命和身家成为别人的。
“既然听说过,那就进去瞅瞅吧!”
陆从夏笑咪咪地先走进去,她看到了一个熟人,虽然当时换装,人家不认识她,但是人老成精的话还是没错的,某些瞎话,人家比她会编。
“哎对了,你这次赚了不少灵石吧?怎么样,要不要日行一善啊?”
“……”
陆灵蹊瞥她一眼,“你先日行一善给我看看!”
“哈哈哈!”
带着某个不要脸的老混蛋作坊市一日游,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更何况,还是跟林蹊一起。
陆从夏心情甚好,也正巧,旁边的门开了,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男孩端着一碗药渣跑了出来。
他身上不仅有血腥味,还有浓重的药味。
正常稍为有点钱的修士受伤了都会拿安泽丹,或者小还丹什么的治伤。
可是这家……
“咳!咳咳!”
里面呼哧带喘的声音,听着感觉好像随时断气似的。
男孩可能因为太瘦,所以眼睛显得很大很黑,看到她们的时候,像是怯怯的小兔子,倒了药渣,飞快地跑进屋,正要关门,被陆从夏挡了。
“林蹊,我今天日行一善,就从这里开始。”
陆从夏从丹瓶里倒出一颗上品安泽丹,声音很温柔,“拿去给你父亲吃吧!”
丹药的香气,让榻上近乎等死的男人升起无限希望,“多谢仙子,狗儿,快……快拿给我。”
“谢仙子!”男孩连忙接了丹药,喂给断了一条胳膊,又伤了内腑的父亲。
男人被那丹药噎得脖子一伸,死命咽下,凉中又带点温热的药气刚刚散开,他就感觉好了好多,“上品安泽丹,我有救了,谢仙子。”
“今天你运气好。”
陆从夏收了自己的丹药,转向陆灵蹊,“我已经日行一善过了,你怎么办?”
什么她怎么办?
陆灵蹊抛了抛手上突然冒出来的灵石,朝瞪大眼睛的男孩露了个诱惑人的笑,“知道这是什么吧?灵石!
本仙子最近发了一笔大财,难得进了穷巷,所以呢,准备做点好事。”
那个跟着她们的神识,不是七杀盟的,就是修真联盟的,她赚了两家大把的灵石,就让他看看,她现在财气粗的样子。
“拿着!”
陆灵蹊抛了五十块灵石给男孩,“去敲门,从现在开始,给你半个时辰,每敲开一家门,我给你一块灵石,你告诉那些人,本仙子今天心情好,一道门,五十块灵石!”
呀呀!
男孩把灵石往父亲的榻上一放,跳起来就往隔壁跑。
嘭嘭嘭!
“发灵石了,漂亮仙子发灵石了。”
“发灵石了,发灵石了,漂亮仙子发灵石了。”
“快开门,漂亮仙子发灵石了。”
男孩又清又脆的兴奋声音瞬间响在穷巷。
宁知意瞅瞅当了散财童子的二傻子,默默退回房间,等着男孩来敲门。
一鹤星君原还以为,她们停在巷口这么久干什么呢,没想到……
看到穷巷一道又一道的门打开,每一个开门的人面前,都浮着五十块下品灵石,他嗤笑一声,“不用管,接着盯!”
他对负责盯稍的徒弟道:“等她们帮穷巷发完一笔小财,你就告诉她们,跟着她们,是为了她们的安全。”
好在这个徒弟是巡逻队的。
一鹤不怕别人查!
“是!”
巡逻队的张昂也在肚里嗤笑了一声。
这种把自己兜里的灵石掏出来的行为,可不会伤他一丁半点。
倒是穷巷的散修得感谢他,若不是他一路跟着陆从夏和林蹊,她们两个大概也不会发如此的好心。
他懒得看这些穷鬼朝人感激涕零的样子,神识往另一条街吵架的两人处转了转。
陆从夏一路笑着跟进,她很简单,在每一个开着的门前,都伸头望望,然后根据情况,弹上一粒聚气丹或者安泽丹。
一、二、三……十九、二十、二十一……
陆灵蹊一路走一路数,她不知道陆望老祖手指头‘动’的意思,但她感觉陆从夏在这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多谢仙子!”
宁知意沙哑着声音,面上好像很感激给他们发红包的二傻子。
她隐约知道陆从夏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林蹊……
哎呀!
有点钱,就飘了。
畅灵之脉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顺畅进阶,不知道要烧多少灵石呢。
唉!也不知道她赌了她自己多少灵石。
相比于陆从夏,林蹊到底是被人宠着长大,跟她当年一样,一点也不知道人间疾苦。
她收了五十块灵石外财,紧跟着又收了陆从夏的一粒聚气丹,默默往外走。
穷巷并不是很长,低低矮矮的石屋加一起,也只有一千户。
撇去不在家的,陆灵蹊一共送出四万七千多灵石,才彻底走出去,“你的日行一善真贵,”她朝始终不改笑颜的陆从夏道:“这活以后不必再叫我了。”
“哈哈!行!”陆从夏不仅找到了祖宗的东西,还不动声色地拿了一份,心情简直要飞上飞了,“下一次,我找叶湛岳来。”
讨厌哪个就找哪个。
叶湛岳不是道貌岸然吗?
她也给他做善事的机会。
“走!本仙子今天心情特别好,我请你吃大餐去。”
陆从夏拽着陆灵蹊往另一边的大道去,“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回头还能打包一份。”
“只打包一份?”
陆灵蹊眼带威胁,“你也太小气了吧?”她掩护她到现在,老祖宗的东西,好歹也要分一点给她才对。
“哈哈哈……”
别人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陆从夏却知道,“行!打包两份行了吧!”
“四份!”
陆灵蹊哼道:“没有四份,你别想把我打发了。”
她家有四口人呢。
虽然爷爷他们现在不知道在哪,但是她可以先帮忙收着啊!
“成!四份就四份!”
陆从夏哪能不知道她要四份的意思?
答应的特别干脆,“说吧,你要到哪家酒楼?”
“最大的。”
最大的,都是有后台的,包厢禁制方面,也是最好的。
张昂看着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讨价还价,身形一闪,堵住了她们,“咳!在下张昂!坊市巡卫!”
他是元婴初期修士,虽是半途拜一鹤长老为师的,但这些年,因为师父,他在坊市过得着实不错,“林道友,你身份特殊,当以安全为上,以后麻烦不要往那些没什么人的小巷子去。”
什么?
意思是说,他一直在保护她们吗?
陆从夏和陆灵蹊都为他的不要脸,微微竖了点眉。
“宋在野的尸身和八个抬轿金刚突然消失的消息,你们知道吧?”
张昂背起一只手,故作高人状,“虽然坊市是安全的,可是有时候,小心无大错!”
“是吗?”
陆灵蹊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原来双盟坊市也要怕宋在野啊?不过很可惜,他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更何况死了。”
她拉住陆从夏从旁边走,“道友既然是巡卫,那我就不谢了,也请你做好该做的份内事,我这边,不麻烦!”
张昂:“……”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蹊会这样回他。
他是元婴修士啊!是双盟坊市的巡查长老好吧?
怎么就一点面子也不给呢?
目送两人在前面的巷口消失不见,他悻悻地回头。
张昂有种添堵不成,反过来被她们添了堵的感觉?
一会儿,他要怎么跟师父回话呢?
师父就等着她们或感激,或被添堵的消息呢。
他头疼地想着怎么跟师父禀告时,完全不知道,有一缕神识从穷巷那一边飞来,直直附在了他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