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安乐三年。
齐寿王之后郁一念,因公离城殒命离城,举国同哀,赐玉棺,以国丧之礼厚葬。
一目城郁府。
桑忆兰不吃不喝在门口静坐了三天三夜,秦羽和郁伯亦是一身素白陪着站了三天三夜。
钟离远和嫣然郡主也陪着桑忆兰,静待友人魂归故里。
当钟离漠雪捧着郁一念骨灰站在郁府大门外,哀嚎一片,只有桑忆兰徐徐起身,在一抹晨曦中走向相伴二十载的伴侣。她一身素白,鬓插白花,发髻高绾,轻飘的脚步,依如当年她初进郁府……
“一念!”
同样的呼唤,当年是执手偕老的托付,今日却是天人永隔的悲凉。
接过骨灰捧在心头,一滴晶莹终于忍不住掉落,打在怀中瓷罐上,清脆的仿佛心在一片空灵中被生生刺穿的声音。
轻轻蹲在地上,小心擦拭眼泪,桑忆兰知道郁一念最怕看到她哭。
“丫头”
“兰姐姐”
头顶响起的声音,让桑忆兰的泪水再次决堤。
“小雨点儿!”
她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真是二十年不曾有音讯的花惹雨。
“爹爹……”
泪水什么都改变不了,一切已是定局!
皇帝为郁一念办了一个异常风光的葬礼,却也只是在郁家祠堂内多添了一个牌子,谁又能懂得从此之后,夜夜梦回之时,年年清明之期丧偶之人的痛处?
郁一念死讯一入京城便全城轰动,就算葬礼已过数日,街头巷尾对此事的议论仍旧热度不减。
官方版,郁一念忠心护主,剿灭离城山匪有功,国礼厚葬,赐其妻桑忆兰忠义夫人,受一品官诰。其子郁清殇他日若平安得返,袭祖上齐寿王爵,受一生。其女郁清尘护主有功,赏玉如意,赐金万两。离城私\'矿所牵官员无论职位高低,一律受审入狱,论罪处刑。郁府上下跪皇称浩荡,百越子民无不咏颂圣上英明。
民间版,郁一念得罪了皇帝,先是儿子被挟持,后是他和女儿郁清尘被派往锦城,其实都是安氏兄弟的阴谋,他们根本就是想除掉郁家而后快,因为郁家那把猎鹿剑,可上擒昏君,下斩侫臣。更重要的是,听说郁家世代守着一个秘密,得到这个秘密的人便有可能解开长生之谜。离城私矿一事,也不过重拿轻放,只抓了几个替罪羊,办掉的最大的官儿就是那个入京没几年的邱陵山,根本就是在和稀泥!只可怜了了一双小儿女从此无父亲疼爱,可怜了一个红粉佳人,从此独守深闺……看似一人光荣全家普受皇恩,实则是这一家人被皇室实实算计了一把。
当然这些话是不敢公然提及的,钟离远官居户部尚书为郁一念之死怒怼当皇帝安泽宇,都差些被治了罪,要不是老淮王力保怕是也难逃与李长安相同的命运,削官贬谪……
然而对于郁家,除了压顶而来的伤痛,剩下的仅是一块方寸大小的牌子。
丈夫离世,儿子下落还不敢确定,女儿又身处险境……桑忆兰在郁一念骨灰入土之后便不曾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却从此再没看她笑过。看得身边的人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桑承阳和花惹雨在城外相遇,一同随钟离漠雪送郁一念骨灰回府,这几日花惹雨日日陪在桑忆兰左右,桑承阳也在郁府住了下来,给徒孙花知春瞧病。
郁一念离世,秦羽便更加谨慎,生怕的郁府再有人遭遇不测,早早将郁一念生前交代过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
“夫人,凝翠楼的消息是否可靠?”
郁伯身为郁府老人,郁一念的死于他犹如断臂之痛,因此他更想为郁家保住一滴血脉。之前凝翠楼传来的消息让所有人心头欢喜,却不想郁一念竟是先一步离开,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敢冒然行动。
“派出去的人我放心,但是凝香姑娘我不敢全然相信。如果凝翠楼背后真藏着秘密,我们得先弄明白她一次次放出消息的目的。”
桑忆兰更想直接冲进凝香楼将儿子找回来,但是她心中明白此时更需要保持冷静,一不小心郁家便会全军覆没。
“夫人说的是,凝翠楼我会加派人手,小姐那边我也会尽快让惊云带信过去。离城这件事朝廷细剖却轻办,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官员,一个邱陵山便担下了所有,显然是朝廷有意留了一个缺口给他们。”
秦羽说话间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一旁的花惹雨,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对不了解的人保持着警惕。
“兰姐姐,我去看看春儿,他醒过来之后精神也是一天比一天好,今日天气甚好,我推他出来透透气。”
花惹雨何其聪明,只一个眼神她便知道秦羽在担心什么,在这里她是唯一一个外人。
“秦羽,小雨与我是挚交,她便是探花阁阁主惹雨夫人,锦城之事还得她大力协助。”
桑忆兰轻轻拉住花惹雨,对于她,她完全信任。
“原来是探花阁惹雨夫人,秦羽失礼了!”
秦羽闻声忙躬身抱拳,不曾想隐于江湖深处却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的探花阁阁主,竟是一位柔软女子。
“兰姐姐,快别说什么阁主不阁主的,都是江湖中人抬举罢了。”
桑忆兰对花惹雨的信任让后者心头生起一丝暖意,多年未见人已不再是少年,那份情谊却不曾褪色,也不枉她执守多年!
桑承阳目光在女儿和花惹雨的稍微停留了片刻,一直未曾开言,心中却想起苏晓韵多年前未对自己言明的事,也难为他一片赤诚,却终是难逃命运。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们也就不必再避讳什么,老爷的死因我们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管背后是神是佛!如今看来离城所有都只是插曲,如老爷所料重点在锦城。”
“嗯,虚张声势的江湖擒龙令和阴晴难定的朝廷显然是两路人马,所以现在一动不如一静,不日小姐到达锦城之后我们再做打算。”郁伯对秦羽的话表示赞同。
“从来都是福祸相依,命有定数,一切自会有结果。”
桑承阳说着便起身来到桑忆兰身侧,抬手轻轻抚摸下她的头发,仿佛他眼前的还是多年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可一转眼她也在经历着人生风雨……
“爹爹,女儿知道,您不必替我忧心。”
桑忆兰如此淡然的个性与母亲确是有几分相像。
“如此甚好!我去看看春儿,今日再做蒸疗,待九蒸法成春儿体内余毒便可消尽,让雨丫头陪你去走走。”
桑承阳说着起身去了后院客房,在天下人眼中他是一个智者,他能料得生前生后事,有人说他空有一身本事,眼睁睁看着女儿一家连连遭遇不测。只有他自己明白,不管命理还是医术到了最高境界便是懂得生老病死法乎自然,懂得何为不可说,为何不可说!
他在苏晓韵的预料之中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京城,不仅仅是巧合。
秦羽和郁伯分头去安排凝翠楼和其它事宜,宽敞的会客厅中就剩下花若雨和桑忆兰。
桑忆兰吩咐丫头不要在客厅候着,她领着花惹雨出了郁府。街道上人头攒动,林立的商铺往来的车马,永安门前依旧是一派盛世景象。
忘了多久前这般在街头闲逛过,记忆中还是她随郁一念刚到一目城的时候。物是人非,桑忆兰想着往日景象不觉得双目朦胧。
“兰姐姐,这个好是精致!”
花惹雨自然将桑忆兰的情绪波动看在了眼中,此时越安慰怕是会越糟糕,她指着一个糕饼摊位,想引开桑忆兰的注意。
“娇容婉然玉做成,借蜜为魂花作心,说的便是这一目城的百花酥!”
“这便是百花酥?”
“嗯……”
本想让桑忆兰转移思绪,却不想二人因这一句同事陷入了往事之中。
当年花惹雨在回阳峰求医,桑忆兰郁一念等师姐弟四人常与她共处。一日郁一念兴冲冲的拿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食盒跑去找桑忆兰,当时花惹雨和桑忆兰后山挖山参。
“师姐,这是爹爹从京城捎来的百花酥,我特地送来给你尝尝,还有花小姐!”
郁一念俊雅青春的脸庞略带羞涩,小心的将食盒递了过来。
“师弟拿了好吃的竟然偷偷送给师姐,好是偏心!”
随后而来的钟离远趁其不备一把夺去了郁一念手中食盒,争抢过程中食盒被钟离远失手丢下了山崖,这百花酥便是谁也不曾尝到……
京城街头,桑忆兰每走一步都是对亡夫郁一念的追思,花惹雨默然随行,她能做的也仅是如此吧!
此时郁清尘一行正奔走的前往锦城的官道上,出京时的浩浩队伍此时已有几人离去,不免有些潇然。郁清尘因为父亲的离世,一路上比平日里更沉默了几分。虽然平江王承诺一定会助她找到杀父凶手,但是之前种种让郁清尘对这个隐藏太多的王爷有了芥蒂,一路上几乎未曾再与他说过一句话。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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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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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