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皮带落在了江邢远的掌心。
他紧紧抓着皮带尾端, 眼里起了风暴。
江耀之一愣, 看到匆匆赶来的江邢远时,脸上怒火更盛。
江邢远下来的时候, 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件单薄的白色衬衣,脚上随意套了双拖鞋。
他冻得脸颊微红,容貌看起来盛了几分, 仿佛带血的玫瑰,像极了记忆中心爱的女子。
江邢远一半像他,一半像他妈妈。
每次看到江邢远,江耀之的心都是疼的,特别是今天。
江耀之抽了抽皮带,就要再接着抽打江邢远。
这一天,只有看到江邢远痛苦, 看到他皮开肉绽, 江耀之心里才会舒服一点。否则他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然而江邢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强挨打的男孩了。
他把皮带抓的很紧, 眼神落在喝的醉醺醺的江耀之身上, 语气冰的如同这寒夜“江董, 你到我这发什么酒疯”
江耀之咬着牙,再次抽动皮带。
江邢远一手环着阮迎银,一手抓着手里的皮带。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阮迎银。她脸色苍白, 眼神落在他鲜血淋漓的手掌, 有明显的担忧。
江邢远语气轻柔“乖, 闭上眼睛。”
阮迎银看着对面怒火朝天的江耀之,摇了摇头,扯着他的衬衫衣摆,小声匆忙道“我们赶快跑吧。”
“跑什么不用跑。”江邢远眼角带了点笑意,他把手从她腰间拿开,顺着臃肿的羽绒服往上,盖住了她的一双眼。
江邢远把视线重新落在江耀之身上,他把手里拿着的皮带用力一扯,直接从江耀之手里扯了回来。
喝醉酒的江耀之身姿本就不稳,被这么一扯,整个人往前一扑,扑倒在了雪地上。
皮带上的金属扣和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邢远居高临下看着前方的江耀之,他拿着皮带的手心里有鲜血滑落,落在了雪上,给白色的雪染上了鲜艳的红。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江邢远的衬衫被吹的簌簌作响。
他唇角划开一抹嘲讽的笑意,和雪地上的那点鲜血照相辉映,让他显得十分的妖冶。
江邢远扬起皮带,原本软软垂下的皮带,瞬间变成了一条棍棒,金属那头狠狠地朝摔在地上的江耀之抽去
这一鞭,直接抽到了江耀之的小腿。
江耀之发出一声闷哼声,捂住自己的小腿,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江邢远“江邢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江邢远语气很飘,“过往的很多年,我都想问问你,江耀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江邢远将皮带狠狠扔到江耀之身上“你如果心里不舒服,那就抽你自己一顿,抽我也只能说明你是个窝囊废而已。”
他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懒得再看地上的江耀之一眼,就着捂着阮迎银眼睛的姿势,拥着阮迎银进了小区门口。
阮迎银的眼睛在他掌心一眨一眨的,很痒。
她扯了扯江邢远,小声问道“我能睁开眼睛了吗”
江邢远松开了她。
阮迎银仰着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担忧,和一些疑问。
但她什么也没问,如果江邢远想告诉她,他会说的。
阮迎银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在了他右手手心上,她把他的右手拿了起来。
江邢远握着拳头,没让她看到伤口,他挣扎了一下,把右手收了回去,然后将阮迎银推进了电梯,笑道“没事,不疼,回去吧。”
他的笑意有些淡,看的出来,今天的江邢远心情并不好。
阮迎银看了看他身上单薄的衬衫,再看了看自己身上臃肿的羽绒服,有些生气道“你为什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
“看到你的消息我就下来了,没来得及披件大衣。”江邢远靠在电梯里挂着的广告牌上,对阮迎银笑得有几分迷离。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火,烫的有些难受。
“你是不是发烧了”阮迎银盯着他脸上不正常的热度,朝他走去,伸出手就要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江邢远避开了一下。
“你别动”阮迎银是真的生气了,她板着脸,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狠狠瞪着他。
江邢远抿了抿唇,待在原地没再避让。
她再次伸出手,踮起脚尖,用手背贴上了他的额头。
很烫。
江邢远低下头,两个人的脸瞬间离得很近。
他吞吐呼吸间,落在阮迎银脸上的气息都灼热的吓人。
江邢远神色柔和,白色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他人畜无害。
他语气呢喃,听起来好像还有几分委屈“宝宝,你刚刚好凶。”
阮迎银“”
江邢远再离得近了些,看着阮迎银抿着的唇,舌舔了舔牙齿,就要吻上去“宝宝,我想吻你”
阮迎银的手从他额间离开,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气呼呼的把他从电梯里推出去“你在发烧。”
“没关系的,发烧喝点白开水就好了。”江邢远非常无所谓,“宝宝,你能给我倒杯白开水吗”
阮迎银不想理他。
她抓着江邢远的衬衫衣摆,拉着他回了家。
江邢远任由她拉着,笑着在后头跟着。
家里,门窗大开,温度和外头是一模一样的,冷得人牙齿发颤。
阮迎银把江邢远推到沙发上。
她一字不发,走过去先把窗户关上,留下一道缝隙通风,然后拿着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做完这一切,阮迎银转身问靠在沙发上的江邢远“医药箱呢”
江邢远往不远处一指。
阮迎银走过去,把医药箱打开,在里头扒拉了一会,找到了退烧药。
她把退烧药拿了出来,然后准备给江邢远倒杯温开水。
结果江邢远根本就没烧水。
阮迎银看了江邢远一眼。
江邢远拿起沙发上的抱枕,迎着这个仿佛带着刀的视线,有些无辜“冰箱里有矿泉水,那个就可以。”
阮迎银忍不住咬了咬唇“等着。”
她打开了门,回到家里,给江邢远倒了杯水,然后再折返回来。
江邢远就靠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阮迎银,她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跟到哪里。
阮迎银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水杯,走到江邢远面前,然后把药递了过去。
江邢远接过药,就往嘴里塞,打算直接咬碎。
阮迎银连忙道“不许咬”
江邢远的牙齿顿了一下,下一秒,水就到了他面前。
阮迎银认真道“药是要用温开水吞服的。”看病的医生都是这么说的。
“是吗”江邢远指尖微顿,接过杯子,十分乖巧的在阮迎银的监视下,把药吞了下去。
阮迎银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把医药箱拿过来,坐在江邢远旁边,将他的右手拿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
她是仓鼠的时候,江邢远给他包扎过伤口,她就在一旁看着。
所以这回,阮迎银便按照记忆中江邢远的手法,依葫芦画瓢的给江邢远包扎伤口。
“是用这个先消毒吗”阮迎银看着手里的药水,不太确定的问江邢远。
江邢远点了点头“对。”
阮迎银于是便拿着棉签,沾了沾药水,小心翼翼的给他消毒。
他掌心的伤口,被皮带打的很重,看起来十分恐怖。
阮迎银皱着鼻子,认真的给他消毒“会很疼。”
当初他给她消毒的时候,就很疼的。
江邢远嘴角一扯“不疼。”
这样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阮迎银才不相信他,他有时候说的是真话,有时候满嘴都是胡话。
她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和江邢远的现场指导,顺利给他消毒、上药,然后却在扎绷带的时候,卡住了。
她扎伤口的手法很烂,绷带鼓鼓的,看起来就很让人生气。
阮迎银咬着牙,试了一次又一次。
江邢远觉得为自己忙前忙后,帮自己处理伤口的阮迎银很赏心悦目。
可半晌过后,江邢远也忍不住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右手,有些无奈道“这样就可以了。”
阮迎银依旧不满意“但是还是很丑啊。”
江邢远笑了一下“明天换药再让你试你今天再试下去,我伤口就真的要开始疼了。”
阮迎银啊了一声,连忙把自己的手拿开,有些无措的看着江邢远。
她刚刚一时沉浸进去,忘了他会疼的事情。
江邢远看着她,将她的无措和抱歉看在了眼里。
心在电梯里,她伸手过来的时候,就开始柔软的一塌糊涂。
很多事情,江邢远从未对人提及,也不愿意对人提及。哪怕他很爱很爱阮迎银,但这些陈年往事,他从来没打算告诉她。
他不太愿意,对着她扒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
可今晚,他有点想说。
江邢远靠回沙发上,仰着头看着的上头的灯,半晌轻声道“今天是我生日。”
在整理医药箱的阮迎银动作瞬间就顿住了,她讶异的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江邢远撑着头,视线落在阮迎银身上“但我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江邢远,阮迎银心里很疼,舌尖也觉得涩涩的。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要吃生日蛋糕吗”
江邢远笑了“现在这个点,还能买到蛋糕”
阮迎银立马点头,她飞快的拿出手机“有一家蛋糕店24小时营业,可以点外卖,很快就送到了。”
这个,她可是很有经验的。
江邢远伸出手,把手机从她手里拿开,放在一旁茶几上,道“我不用蛋糕。”
阮迎银眨了眨眼睛。
江邢远看着阮迎银,倾过身来,一点点靠近她,眼里一片幽暗“我从没有收到过生日礼物,我想要一个礼物。”
客厅里愈发的安静,阮迎银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她有些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指头,下意识抿了抿唇,呼吸不稳地问道“什、什么礼物”
“我想要一个吻。”江邢远身上带着灼人的热度,他微微低下头,唇几乎碰到了阮迎银的唇上,“宝宝,能不能让我吻一下”
心跳声几乎都要跳出了喉咙口,阮迎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江邢远,江邢远也在看着她。
三秒过后,阮迎银闭上了眼睛,好看的眼皮不安的轻轻动着。
然而吻并没有到她的唇上。
她闭着的眼睛被吻了一下。
江邢远吻的很小心、很虔诚,仿佛唇下是稀世珍宝,稍微用力,就会碎。
他重新躺回了沙发上,笑着看着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阮迎银,温声道“不早了,去睡吧。晚安。”
阮迎银在原地坐了几十秒钟,然后腾的站了起来。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江邢远,小跑着到了门口,手碰上门把就要离开,只是开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江邢远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此刻的他仿佛置身于黑暗之中,他的双肩上压着沉重的巨石。
阮迎银咬了咬唇瓣,转身朝江邢远跑了回去。
听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江邢远睁开眼睛,眼中有些疑惑。
阮迎银直接跑到了江邢远面前,她呼吸很喘,可能跑的太急,也可能太紧张。
江邢远柔声问道“怎么”
阮迎银弯下腰,吻上了他的唇,把他的问话悉数堵回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