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潇雨在乍见鄞盛浩身上的黑线时,便想到了某种可能,此时见那黑线以不正常的形态终止,就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处泛红的皮肤。
果然……这一处的皮肉内,是埋了东西的!
于潇雨正蹲在床边,凝眉研究着那条黑线。大约是因为她碰触的地方,使得鄞盛浩很疼,所以鄞盛浩轻吟一声,眼皮颤动了几下。
于潇雨见鄞盛浩似乎要醒,连忙收手站起,目光扫过对方赤裸的上身后,她又手忙脚乱地拉过被子,将鄞盛浩的上半身盖好……
于潇雨刚刚用被子把人遮严实,鄞盛浩就睁开了眼睛,目光短暂的茫然了片刻,很快就落在于潇雨脸上。
“于姑娘?我这是……”
于潇雨接话道:“殿下受伤昏倒了,我就让人把你送回来了。”
鄞盛浩愣怔一阵,似是想起了自己晕厥前的情形,扶额苦笑道:“让于姑娘见笑了。还累你一直陪着,真是抱歉。”
“殿下也是为了护我,否则也不至于站在那挨打。”于潇雨陪着他苦笑一声,才又问道:“殿下觉得怎么样,头还晕吗?”
“没什么大碍。”鄞盛浩摇了摇头,略惭愧道:“不过挨了几下,竟然就没用的晕倒了,叫于姑娘见笑了。”
于潇雨垂眸看着他,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殿下身中邪蛊,又以毒针埋体的方法克制蛊虫,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抗不住了。但殿下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四处奔波。单是这份毅力,已叫我很是钦佩了。”
鄞盛浩听到于潇雨的话,目光骤然一凛,搁在被子里的左手动了动,摸到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后,鄞盛浩闭上双目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于潇雨。
“于姑娘真是厉害,竟然连巫蛊之术都知道。”
于潇雨回想起鄞盛浩知道苏玉将蝉玉送给自己时的情形……
当时她只觉鄞盛浩是为人心地纯良,所以才在得知苏玉意欲用蛊虫毒害自己时,表现得有点激动……此时想来,可能正是因为鄞盛浩深受其害,所以才有那么大的反应……
于潇雨叹息道:“殿下,您……这一身的伤和身上中的蛊,以及那两枚压制蛊虫的毒针,都是怎么回事啊?”
鄞盛浩眸光微阖,沉默良久,才缓缓作答。
“唉,既然于姑娘都看到了。那我也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随即,鄞盛浩便把自己这一身的伤和蛊毒是怎么来的,告诉给了于潇雨。
就像前文中提到的那样。
夜勒亡国时,鄞盛浩不过是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大约在八年前,他成为了纱迟国师的替身。从那时起,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现任的纱迟国王,为人残暴冷酷,私底下还有虐待美貌少年男女的变态嗜好,尤其喜欢凌辱出身高贵的贵族子女。
这么多年来,纱迟国吞并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那些亡国的王子公主,不少都沦为了这个暴君的玩物。
鄞盛浩便是其中之一,而且因为他表面上的纱迟国师的尊贵身份,鄞盛浩不但被残忍地施以宫刑,更获得了纱迟国王变本加厉的“优待”。
这就是他那一身伤的由来……
听着鄞盛浩近乎麻木地讲述自己被虐待的过程,于潇雨几乎不忍耳闻,看向鄞盛浩的目光,也更多了几分同情。
大约是因为被触及了心地最不堪、最痛苦的记忆,鄞盛浩的面色异常苍白。他这位失去国家的王储,实在是太可怜了……
“那……殿下身上的虫蛊,也是纱迟国王种下的吗?”
鄞盛浩摇了摇头,“不。这蛊虫是我临来摩羯哆之前,被傅熙臣中下的。”
于潇雨愕然,“傅熙臣?就是现在带兵围困摩羯哆的纱迟国太子?”
鄞盛浩点头,“这就是他同意我离开纱迟,来摩羯哆寻亲的条件。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要以此约束我,让我不能就此逃跑。直到后来……”
鄞盛浩说到这儿,闭了闭眼,“直到纱迟大军兵临城下的头一天,我收到他叫人传给我的迷信,我才知道他给我埋下蛊虫的真正目的。”
于潇雨不假思索道:“他是要以蛊虫控制你,让你帮他从内部瓦解摩羯哆!?”
鄞盛浩点头,面色虽然惨白如纸,但眸光却是异常的坚韧冷锐,“我虽然已是个废人,但也不愿屈从他的意志。所以……”
于潇雨不忍道:“所以您才以毒针封闭体内的蛊虫,借此摆脱傅熙臣的控制。可是殿下可知,您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啊?!”
鄞盛浩苦笑一声,“我知道……”他说到这,敛去唇边的笑意,“其实……在国破时,我就应该随父王母后一起殉国的。我以一介废人之躯,苟活了这么多年,能再见到王姐和这么多族人,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于潇雨暗暗心惊,她哪会听不出鄞盛浩话中的求死之意。
虽然她是穿越进来的,于她而言,身边的人物都是剧本中的npc,其命运身世早就是拟定好了的。但像这么苦命的npc,于潇雨还是忍不住要为其悲惨的命运,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于潇雨试着劝说道:“话虽如此,但只有活着才有翻身的资本。殿下体内的毒针埋入时间尚短,毒性还未侵及五脏六腑,我可以试着帮您拔除……”
鄞盛浩不等于潇雨说完,就笑着拒绝道:“不必了,于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听门外的侍从向里面通传道:“公主想探望一下国师。敢问于姑娘此时可方便?”
于潇雨和鄞盛浩相识一眼,后者立刻掀开被子,将已经褪了大半的衣服重新穿好。
于潇雨待鄞盛浩穿戴整齐后,才向外边说道:“请公主进来吧。”
下一刻,坐在轮椅上的苏玉,就由着贴身婢女送了进来。
她还未及来到鄞盛浩床边,就紧张地上下打量了自己弟弟一番,“怎么样?可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