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PF回来之后就要筹备月底的全锦赛了。
丛澜他们根据教练安排的训练计划认真准备, 赛季过半,长短板都比较清晰,该补的就补。
茱迪暂代全队的滑行教练, 前面几个月没整顿好,现在步入了正轨,于是每日都有了固定的滑行课程。
有点回到索契周期里方晨团队代课的样子了。
不过差异还是有的,那个教练的大本营在美国, 他只是偶尔会飞来北京,所以不一定是教练亲自代课,有时候是助理教练。
茱迪不一样,她直接住在首体宿舍里, 每天都在。
而且她还会跟选手们一起做练习, 在前方带队练滑行。
“规定图形虽然很枯燥, 现在也不考, 但特别有用。对于你们来讲, 不能忽略。”
花滑的比赛规则变动过很多次, 在1990年取消了规定图形。
之前,选手们除了长短曲以外还要随机抽选复杂的几何图案, 然后在旁边用冰刀画出来,裁判根据图案与模板的相似度来给分。
没什么难的, 考的是基本功。
当时很多人对此不擅长,因为想要高分的话就得付出大量的练习,时间还是其次,冰场的昂贵费用是大部分选手最捉襟见肘的。
另外,有的选手可能天赋没点在规定图形上, 跳跃出名, 可以做到延迟转体, 但就是在这方面不拿手。
比如84年萨拉热窝冬奥中,男单的金牌是个长短曲第二、规定图形第一的选手,而第二名银牌,他虽然长短曲第一但是他规定图形只拿到了第七名。
很惨;
但也有选手凭借规定图形得到了优势。
像是88年,规定图形第一的苏联女单选手,尽管短曲第十长曲第九,她的最终排名却是第七。
由此也可以看出,规定图形在当时的分值占比有多大。
后来这个规则取消了,对于某些选手来说,可能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宋老来看国家队训练的时候,见到大家在茱迪的带领下滑规定图形,一时间还有点欣慰。
“很久没见了。”他道。
张简方:“练得少,最近强制加到了各组的训练方案中。”
宋老:“滑行很重要啊!要多抓抓。”
张简方:“嗯嗯嗯!”
宋老经历得多,他以前还来跟大家讲过滑行弧线跟跳跃的关系。
不过,他这一次来是要跟裁判开会的。
他们带着人离开这里,场馆的大门里面,冰场上二十多人在认认真真地跟着茱迪做训练。
每个人的训练时长都增加了,冰上的时间安排也紧凑了起来。
霓虹那边要送来的人也全部到齐,还得给他们排上冰时间,冰场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首体旁边离得近的深雪俱乐部,迎来了国家队的包场。
没办法,他们要是不给霓虹的选手上冰,那在外面求学的自家孩子,就也没冰可用了。
交流是双向的,现在的联络方式那么便捷,这边敢动小动作,那边立刻就能知道。
同理,对方要是欺负了小兔子们,张简方也可以马上知晓。
丛澜结束了滑行课,拿着毛巾擦汗,打算到旁边休息一下,挺累的。
走到外面,她听到有人吐槽“外训不公平”。
丛澜没在意,擦着脸倒拎着冰刀,光脚走了过去。
脚步声很弱,不过她走出去的时候身影晃动,私下吐槽不满的两人看到了墙壁上映照的影子,蓦地噤了声。
外训不公平——这五个字是今赛季确认要送人到国外训练之后,在队里流传的。
最明显的是冰舞,因为都知道花了大价钱,专门送两组到著名的北美冰舞学校里去。
往常为了一些资源,比如考斯滕冰刀冰鞋,还有外出的餐补等等,运动员们都会你我互相试探,谁亏了谁多了,计较得很。
不然丛澜频繁换鞋换刀也不会在队内兴起风波。
发育期请来的体能和营养师团队,专门为她一人服务,也让很多人羡慕。
但她现在成绩最好,所以资源倾斜大,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毕竟没有一枚ogg在手。
外训不一样。
冰舞的两组里一个是Jr刚出头的小组合,一个是大家水平都很烂的Sr组合。
谁比谁强呢?Jr进不去世青赛的自由舞,Sr也进不了世锦赛的自由舞。
那凭什么他们能去外训?
凭什么他们有这么多的资源?
很多人不满,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只是冰舞项目,其他三项里也有人对此很有意见。
——为什么我们不外训?就算我们不去,那为什么不能多拨一点钱给我们?
另一方面,跟霓虹的合作敲定,张简方让教练组挑人,最后又重新过了一遍名单,更改了两三个名额。
他最近在跟东北三省硬杠,随便的一个名额变动,都能算他“公报私仇”、“徇私枉法”。
变动大,人心就浮躁。
丛澜虽然一直在参赛,有空了就去学校上课,连在休息室里都要补作业。
但她也是可以感受得到队内氛围变化的。
而且背后难免有人鼓动,像是已经被撤的教练,岌岌可危的剩余教练,省队那边传来的话,家里的亲人等等。
这些加起来,队里能安稳下来才是稀奇。
丛澜从拎着的外套兜里掏出来了一份果冻,面无表情地打开,三秒吸完,扔到了挨着墙壁的垃圾桶里。
垃圾碰到金属,发出来了咚咚两声。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下来。
棋盘没了,棋子无所依,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张简方明显是不想顺着前人的棋局往下,他直接掀了棋盘,这是最彻底最干脆最管用的做法。
却又是最困难的局面。
博弈就要被掣肘,一步步慢慢来,永远没办法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丛澜觉得张简方这一步走得危险却妙极,这样的领导魄力十足。
来外训的伊豆川雪绘小跑着追来:“那个……”
日语,丛澜听到后就扭头了。
队里现在多了七个日本小孩,几人也在学中文,但众所周知,中文是世界最难之一,他们要学会也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
除了配备的一个翻译老师之外,就只剩下丛澜一人可以跟他们无障碍沟通了。
伊豆川雪绘今年12岁,本来是在松本教练的俱乐部学习,明年顺利的话就参加Jr的国际赛,但没想到有来中国交流的机会,她的天赋不错,只是也没有格外出众,在一些人不愿意来冒险的时候,伊豆川雪绘就被推了出来。
背井离乡到一个未知之地,确实是冒险的决定。
丛澜:“怎么了?”
伊豆川雪绘:“澜桑,可以在一个小时后的跳跃训练中,向你请教3Lz吗?我正在学习这个跳跃,一直没有办法落冰。”
张简方谈的合作是一年,松本没把天草梨绘这样的选手送来,来这里的女单都是不会3A的,成年组有个15岁的小姑娘,最小的就是伊豆川这人了。
没有送男单过来,他们自己的技术也足够,并且目前他们的选手都在冲击四周跳,来这里实在没必要。
丛澜点点头:“可以啊。”
伊豆川连忙道谢。
丛澜:“不客气。”
她从兜里摸出一块黑巧:“巧克力。”
托娜塔莉代购的俄罗斯黑巧,便宜量大还好吃。
伊豆川诚惶诚恐,没想到这位世界第一这么的随和。
“啊、阿里嘎多……”她双手接过,鞠躬道谢。
丛澜伸手止住她的肩膀,在伊豆川的疑惑中松开手,她:“也不用鞠躬,怪怪的。”
自己家里被人这样对待,丛澜觉得有点别扭。
要是在比赛的地方也就算了,主要是周围的环境比较自由,鞠躬这个动作有点太郑重其事。
伊豆川:“啊?啊?那我……我……”
丛澜见小姑娘有点吓着了,无奈:“好吧,你当我没有说过吧。”
伊豆川更手足无措了。
星野晴奈就不会这样,一来她年纪比丛澜大一些,二来她比赛早出名早,跟丛澜熟识了以后基本上过了这个阶段。
天草梨绘倒是也经常鞠躬,但不会跟伊豆川这样郑重。
伊豆川,一只还没进入Jr组就直面了Sr现任大魔王的小可怜。
她能鼓起勇气来恳请丛澜指点3Lz,已经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了。
丛澜摸摸她的脑袋:“有事可以来找我,我们这里很好玩的,不要紧张。”
伊豆川:“嗯!”
QAQ,没被讨厌真是太好了!
·
傍晚,一堆会议结束,张简方跟宋老闲聊。
张简方:“情况是有些乱,但还好,在我的预料范围内。冬运中心这边,到底是要听体总的。我直接对上面负责,财政也是单独走了一条线,压力还好。”
宋老端起来了张简方递给他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他缓缓放下。
宋老看向张简方:“我听说你担保了,平昌冬奥要拿三个牌子,其中一枚还一定会是金牌?”
张简方:“对。”
他苦笑:“没办法,要争取权利,总是要付出的。”
宋老:“丛澜至少能拿一枚,金牌的话还是靠双人吧,我看有两组很不错,舒傲白俞寒索契还拿了第二,这四年好好培养,下一次很可能拿个第一的。”
张简方胆子大了一点,半开玩笑地道:“丛澜说不定可以蝉联冬奥冠军啊,她现在发育关快过去了,要是能再把四周跳捡回来,平昌第一也是她的。”
女单参加两届冬奥的选手不少,一线这边的话,拿两次奖牌是很有可能的。
星野晴奈就得到了两个铜牌。
所以宋老才会认为,丛澜在平昌再夺一枚银牌或者铜牌,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至于蝉联,他倒是想,只是时间还长,终究不能断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张简方喝茶:“谁知道呢,她能创造一个奇迹,未必不能有第二个。”
·
在优酷播出的花滑小知识短片合集差不多要完结了,到了最后一部分,拍摄团队希望能够来录制丛澜褚晓彤他们的经典曲目。
“想做一个收尾,又觉得是不是用咱们的代表性曲目更好一些?也是给观众们一个欣赏花滑的美的机会。”
丛澜肯定要录的,她是花滑头牌,没有她就少了一半的点击量。
赛事的视频也不是不能放,版权这方面还挺宽松的。
但团队还是更希望单独拍一版本,四个项目各出两组,刚好长短曲嘛!
队里负责商务活动的吴萱也是笑着道:“澜澜最近两日有空吗?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约个时间?”
丛澜喝着水点头:“行,要哪个曲子?我去找找。”
吴萱看向拍摄团队。
负责人:“《罗朱》可以吗?就是你冬奥夺冠的那个自由滑。”
带着女单第一枚金牌的深刻含义,总归是与众不同的。
丛澜略带犹豫:“你们想拍这个的话……其实最好的两个版本已经给出了,现在让我超越,我觉得会很难。”
13赛季的GPF和WC,一个是朱丽叶之死,一个是绝美朱丽叶。前者情感绝佳,后者难度最高。
丛澜自认再滑《罗朱》,她没办法超越这两个版本。
吴萱:“一挑就挑了个难度最高的哈!我觉得澜澜说得没错,最好的版本已经给出了,现在她再滑肯定也不差,但最好还是换一个吧?其他曲目也很不错的。”
丛澜的节目都很有代表性,《罗朱》之外的选择也很多。
最后定了《飞天》,反正难度比不过《罗朱》了,那就干脆从“中国风”入手,也算是个宣传点。
刚好丛澜第二套飞天考斯滕没怎么穿过,再来一次也划算。
丛澜:一些精打细算。
·
伤筋动骨一百天,教练于谨直到全锦赛开始都没能从轮椅上站起来。
最近,他已经适应新状态了。
坐着也挺好的,资料可以直接放在腿上,厚厚的一叠除了有点沉之外,方便。
里面有丛澜的发育关数据,还有队内所有女单的技术总结,以及新添加的日方选手们的各种数据。
张简方的黑科技设备没有上,太麻烦太贵,倒腾下来要花很长时间,他抠唆,打算等自家交流生们有点小成绩了以后,再考虑要不要拿出这些东西。
毕竟是自己掏钱请人来做的科研项目,轻轻松松就拿出去了,这样不好,显得他廉价,和脑子有坑。
12月25日,丛澜他们从北京飞长春,参加今赛季的全国锦标赛。
提前一天才去是因为离得近。
长春冰上训练基地的滑冰馆,这地方丛澜来得次数太多了,每次全锦赛都在这儿。
不同的是,以前的全锦赛可以不用门票直接进去观看,但现在不一样了,想看比赛的人太多,没门票随便进的话,场馆可能会爆满。
赛前一个月,长春的承办方着急忙慌地售票,一批直接售空,二批刚放出秒没,惊呆了众人。
虽然丛澜出名这件事情全国都知道了,特别是张简方借用她搞了不少动作,但地方这里还是有点陌生,没有真切实感。
领导层年龄大,跟丛澜接触不多,没有亲眼见到这副场景,属实无法相信。
“就一个人,所有人都冲着她来?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啊!”有人惊呆了。
旁边的人无语:“……花滑最容易造星了,她现在的商业价值可比国内所有选手的都要高,世界第一啊!二月四大洲再拿个金牌,全满贯哎!16岁的全满贯,你知道这是什么分量吗?”
其他人:“乖乖!”
冰协还派人来催促,说是联系了体育频道,还有一些网络媒体,到时候要安排直播的,这些都要弄上。
小分表也得出,虽然就是个国内赛,去年有了今年也不能少。
另外那土不垃圾的海报和KC区也得重新制作,甭想偷懒用去年的东西,扣个字眼换成2014就算完事儿。
冰协的人:“认真点好吗?赚钱不快乐吗?周边场刊还有转播,都准备起来好吗?”
除了本土,还有国外的摄影师递交了申请,希望能够安排摄影区域,获得摄影许可。
前几年还冷清的国内赛,瞬间成为了重要赛事。
长春那边在准备,张简方则是临赛前突发奇想,打算明年对全锦赛做个大动作。
比如换个大场馆,拉点投资搞得好一些,再安排一下抽签仪式什么的。
“怎么我们自己的锦标赛,搞得这么邋遢呢?”他沉思。
看上去就小家子气。
这样不好。
而且我们都没有gala,别人家的锦标赛都有的。
张简方看着同期举办的全俄,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