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斐然终于领着那从不出户的华檀妆去往宫里,一路上不断生出银铃般的笑声,“母亲,你若是见了皇后娘娘,定会明白……阿然没有骗你。”
华檀妆面无表情,没有回应她。
但是陶斐然习惯了。
那日华檀妆坐在堂中,对任何都没有提起兴趣,姜卿言坐的太远,以至于她只看见模糊的轮廓,但是只那一眼,她就陷入了迷茫。
没有等陶斐然说话,她难得的主动开口,“阿然,你和皇后娘娘很熟络吗?”
“嗯。”
陶斐然点了点脑袋,“明日,你带娘亲去那扶风殿可好?”
“好。”
陶斐然沉沉的应着,一双眸子痴迷在华檀妆那坚韧冷漠的眼睛,也惊在华檀妆言语的那句脱口而出的“娘亲。”
她不知晓华檀妆为何这般温柔了?
也许是……母亲终于信了她没有说谎。
皇后娘娘真的是美极了!
任是华檀妆那般对一切淡漠的人,都有了一点的兴趣。
这对一位形似枯木般死去的人来说,无疑是最让旁人开心的,陶斐然没有在华檀妆面前落泪,偷偷的回到房中,哭成了泪人。
华檀妆入宫的一路上,都在懊恼,她怎么就答应了?
那宫里的人怎么就会是她已故的主子?
她的主子死在了八年前。
明明是她回宫抬得棺,将女人庄重的送入了皇陵。
华檀妆多年来都在自责,日复一日的滴血,若是那日她没有离开周王宫,若是她一直守在“女君”的身边,若是……
可是一切都没有可能!
那日“女君”同她说,她终于愿意放手让“凤君”离开,只是“凤君”眼盲腿残,许是逃不了多远,而且周王宫那般的大,说不定会被宫里的人盯上……
他就真的逃不走!
她心疼,她真的怕他会死。
华檀妆听着姜卿言淡淡的吩咐,最后化作无声的央求,直直的看着她,她最后低着头答应了。
翌日的夜里,她一贯的守在殿内的檐上,守护着寝殿的安危,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居然趁“女君”虚弱,端来了那碗……他以为的毒药。
但是他迟疑了,他在殿外停了半步。
华檀妆是以为男人收手了。
但是不过须臾,他忍着喉咙的发堵,假装淡定的道出平静的话语,生涩的沙哑声,让她拳头紧握,他道:“女君,喝了这碗药吧!”
华檀妆看着姜卿言眉头弯弯,看似温柔,实则是心寒了,她果然猜中了一切,只是她布了这场局,那便是要演下去,然后放她离开。
只是这碗药,她和华檀妆都知晓没有毒。
可是男人——
他是全然知晓的啊!
华檀妆恨不得冲至殿中,一把剑狠狠的刺入男人的胸膛,可是她知晓这是“女君”的心愿,一个置身份全然不顾的女人,在两年后终于清醒了。
她又怎么能阻止?
华檀妆眼神冷冷的,非常的凶,她恨不得这个假惺惺的男人快点走,离开周王宫,不要再污染这里的清净,太脏了,他表现的一切情感都太让人作呕。
只是在男人离开后,华檀妆看着男人出了殿门,又犹豫的折返,他的双眼不好,跑的太匆促,直接跌在了地上,撞进了门里。
华檀妆见男人跪着爬向床榻,握着那条“女君”递给他的喜帕,忽而盖在了头上,表情苦痛不已,沉沉庄重的冲正昏睡过去的“女君”拜了天地。
只是一拜,他说:“这般……我们来世就能见了!”
周国的传说,他知晓,只要夫妻拜了天地,就算是阴曹喝了忘川水,也会有红绳相系,这般来生就能再遇见了!
“阿卿……”
“等我完成了国中的事情!”
“我必定以死谢罪,去寻你,你走慢些啊!这剩下的两拜就不拜了,免得你连恨都不想同我讨了。”
男人知晓“女君”的脾性,那甘愿的饮下,就是她放下了,可是他却不想她放下了,明明他一直想逃,不是吗?
华檀妆也困惑了,但是就顾念男人的这般,她对“女君”吩咐的事情照做了,一直在暗中护送着男人出了周国。
在他看不见的路上,冲他投掷石子。
一路上,男人平平安安,没有任何的危险!
她的武功很好,轻功也不逊色,没有人发现她的跟踪,尤其是男人的伤痕太多了,比他战场上的模样差了太多,甚至都没有人敢信他曾是所向披靡的敌国将领。
也是如此,姜卿言将他交至给她。
直到——
他全然无恙的离开周国后,她才折返回宫。
只是没想到,姜卿言居然死了!
国中在“老凤君”的一声下令,全城缉捕出逃在外的“凤君”,他们都说是男人投毒害死了“凤君”。
但是华檀妆知晓,并不是的,而她却不知晓姜卿言为何而死?
华檀妆归来后,深陷自责,被“老凤君”以护卫不言的罪名,关在了天牢。
多年来——
她都在自责是她护送他离开,才给了他重返周国造成悲剧……
也在懊悔,倘若当时她没有听主子的话,那么现在的北魏,是不是还要对她们周国俯首称臣!
这九州,是不是还能容得下她们周国的女子。
华檀妆踏入护城河的那刻,一直想要辗转回返,她怯懦了……又很难不在期待,这世上怎么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那皇后娘娘,就是她的“女君。”
她应该没有看错!
只是——
一切都像是不可能。
人死怎能复生。
姜卿言看着面前的华檀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一圈,她居然会在北魏的王宫里,见到故人,见到华檀妆。
这是她从前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而华檀妆跪在地上,却一直没有敢抬头,她问着那股淡淡然的山茶花香,愈发笃信了自己的想法。
“女君”最爱的就是这股淡淡的山茶花味。
但是姜卿言却竭尽全力的忍住情绪,笑着开言,“陶夫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将本宫认错了?瞧着你……怎么有些伤感?”
“许是没有认错吧!”
华檀妆抬起脸庞,眸子里醒着猩红,淡淡的道,直面姜卿言的黑瞳,那鸦羽般的长睫忽颤了两下,更让她确信面前女人的身份。
她自幼做主子的影子,“女君”慌张的时候,就算是再平静,那眼睛会“呼溜”一转,然后眼睫开始沉重的压下来。
然后。
就会开始发笑。
“哈哈哈哈——”
------题外话------
(?′?‵?)i l??????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