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着大哥,乖乖跟在黎鑫然身后出了黎家大门。
第一眼看到小姑黎永兰,黎昌盛简直要认不出,这就是自己那个有着北方军区第一美人之称的小姑。
十几年前,小姑与小姑父闹翻,紧接着又与爷爷大吵一架,随后就发了病。
爷爷与小姑为何吵架,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只隐隐约约知道和小姑父脱不开干系。
十几年来,爷爷都没能消气,并且不允许家里任何人去探视小姑。
每每有人提起小姑在医院里可怜时,爷爷都会吹胡子瞪眼的吼上一句“她活该”,随后就掉头回房。
弄到后来,家里甚至没人敢再提起小姑的名字。
也因为这,这次爷爷肯让小姑回家,黎昌盛也是很惊讶的。
“小姑!”
看到徐安平推开院门,扶着黎永兰走进来,黎昌盛忙笑着迎过去。
连一向没有太多表情的黎鑫然,都露出淡淡笑意。
“小姑,您终于回来了。”
黎鑫然声音低沉醇厚,可黎永兰听在耳中却身子一抖,打了个哆嗦。
“鑫然,再给小姑个机会,别和人说好么?”
她忽然左右看看,紧张且急促地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将黎昌盛和徐安平的视线霎时间全部吸引在黎鑫然身上。
黎鑫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眉头间的褶皱增多了几分。
“您误会了,我对别人的事没兴趣。”
他淡淡道,片刻后又接了一句:“安平,扶着你妈进屋去。”
徐安平移开视线,扶着黎永兰进了黎家大门。
黎老爷子一见黎永兰进门,慢慢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来,面目严峻地望向自己最小的女儿。
父女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黎永兰的右手紧紧握着儿子徐安平的手,徐安平能感到母亲此刻的慌乱无措。
他心底涌上一股怒意。
既然自己已提前通知过说母亲要回来,并且外公也同意了,现在这一出又是做给谁看呢?
给自己和母亲一个下马威吗?
“外……”
“孽障!”
黎老爷子脸色不愠地重重一跺脚,再没看女儿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黎昌盛根本没想到多年不见,见到第一面,爷爷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他偷眼向小姑看去,只见先前便脸色苍白的小姑这会儿脸色更加白得厉害。
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本就瘦削的身体,此刻看起来仿佛纸扎的一般,看着让人心惊。
徐安平则相反,白皙的皮肤迅速涨红,唇角紧紧抿着。
十分了解表弟脾性的黎昌盛知道,他生气了。
而且气得不轻。
虽然知道爷爷的确不该刚进家门,就给小姑掉脸子,但那毕竟是爷爷,家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黎昌盛也没法多说什么,见大哥也没反应,他心里叫着苦,嘴上却赶紧打圆场,和稀泥。
“小姑,房间都给您准备好了。其实您不知道,刚听说您要回来,爷爷有多高兴,一早就吩咐赶紧把您曾住过的房间给收拾出来,打扫干净。”
觑了眼小姑的脸色,黎昌盛又继续道:“别看我爷爷他话说的有点不好听,他老人家就那个脾气,小姑你也知道的,典型的有口无心。”
黎永兰还没什么反应,徐安平先笑了笑。
“我明白的,以后我妈在这里,还得你和大哥多照顾着。”
徐安平的反应倒让黎昌盛一怔。
自家这个脾气别扭的表弟,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快就能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分明刚刚还气得不轻,这会儿已经再看不出来他曾经有过的愤怒。
可不知怎地,这样深沉的徐安平让黎昌盛感到无比陌生,心底隐隐不安。
十多年不见,已经改变了太多。
压下那点不安感,黎昌盛笑着道:“行了,小姑回到这儿是回自己娘家,你和我们还客气什么,尽管放心吧。是吧大哥?”
顺着话茬,他眼睛朝后一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大哥黎鑫然,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原地,不知去了哪里。
“那个……安平你快扶小姑回房间休息会儿,我去让厨房准备开饭。”
“好。”
徐安平长长的睫毛微垂,落下两道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全部情绪。
目送母子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黎昌盛轻叹了口气,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而去。
才刚走到厨房门外,他就从走廊窗子里瞧见大哥黎鑫然正背对着小楼,独自站在后院里。
黎昌盛心里动了动,没进厨房而是推开后门,跟着进了后院。
听到院门响动,黎鑫然敏锐地回过身,见到是他,紧绷的神情倏然一松。
“怎么了,哥?心情不好?”
黎昌盛盯着大哥手里燃了一半的烟头,忧心地问。
他大哥和他不一样,对烟酒一类轻易不沾,除非心情极度恶劣。
“因为……小姑?”
黎昌盛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他就纳闷了,小姑当年到底做了些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康复出院,还能把爷爷和大哥全都弄得这样不对头。
“别瞎猜,跟小姑没关系。”
黎鑫然把手中的烟头掐灭,平静道:“是瑞海,他的申请报告批下来了,下周手续办好就要调走了。”
黎昌盛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为什么要调走?他还不到年龄啊?”
他们和冷瑞海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哥又怎么会舍得放他走?
可惜,黎鑫然只淡淡丢下一句“他有他的考量,我尊重他的任何决定”,便再没多说一句。
夜幕罩下,屋外灯火阑珊,屋内有人正焦心等待。
徐安平坐在书桌边,手上翻着一本经济学教材,可视线却根本没往教材上去,而是不断飘向桌上的电话机。
叮铃铃!
电话终于响起,铃声响彻在寂静无比的房间内。
徐安平几乎不假思索地伸过手去,在铃声才响起一声时,就将话筒拿起。
“喂。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
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徐安平原本焦虑的表情在对方说话间不断舒展开,最终在唇边凝固出一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