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家医院里,翎帆和闻磬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之前翎帆是被救护车及时送到了医院,同时送到医院的还有秦汉成老人。此时翎帆和闻磬没有经历等待,便从医生那里获得了秦汉成老人的消息,那是一份最后的生死诊断,这个老人只剩下了一具尸体,一副冰冷的驱壳。
翎帆和闻磬不明白,宣判这个老人死亡的是不为人知的动机,还是难以预测的力量?两个人得到了两样东西,一个是秦汉成老人生前最后一夜带着的白色鸭舌帽,还有一样东西,据医生所言是装在鸭舌帽内侧夹层中的一个纯金项圈,金项圈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三个字:“蒋婉容”。
顿时间两个人似乎领略到了秦汉成老人死亡的深层归宿。
“蒋婉容”这个名字虽然闻磬没有什么印象,但闻磬感觉自己会迟早知道它代表了什么。尽管他们无法了解这里面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与情感,他们也无法短时间懂得秦汉成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两个人似乎也能逐渐想象出老人临终前孤寂的背影和蹒跚的脚步。
两个年轻人的状态逐渐恢复正常,翎帆也寻找着机会向闻磬讲述她昏迷后的事情,尤其是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在我昏迷后,我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现在我很难分清是我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过。”翎帆说道。
“什么样的对话?”闻磬问。
“因为我当时可能已经昏迷了,我不认为我当时确定听到了什么,这种声音我很难描述出来,它们就是无形地存在着,触摸不着任何边际。但现在我却记得很真切,有这样的几句话:‘没有人能真正承受住罪的代价,而懊恼与悔恨远远要比罪责本身带来的痛苦更加深重。’‘所以你选择了归咎他人?意识到罪恶的存在,却用怀疑、欲望、仇恨充当拒绝悔过的理由。明知故犯才是你最深层的罪恶’‘或许你能敏锐地看到我的罪恶,但是你替代不了我曾经的灵魂’‘我们曾经是同样的灵魂,我们有过同样的情感,虽然我们经历了不同的人生,但是我们殊途同归,我们有同样的归宿’”翎帆说道。
“这些话像是对话的一部分?”闻磬问翎帆。
“我也越来越感觉像是两种声音。而且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或许这就是你母亲和你奶奶两个灵魂之间的对话。”
“还有其他的对话内容吗?”
“现在我脑子里反复浮现的就是这几句话。但似乎朦朦胧胧的还有一些,但是现在想不起来了。”翎帆静静地说。
一个星期之后,闻磬与翎帆将秦汉成老人的尸体火化,并盘算着找到老人的老家将其安葬。
在从火葬场回来的路上,翎帆猛然告诉闻磬:“我想起来了……关于秦汉成老人遇难的那一晚保留在我脑子里面的对话声音,我现在又想起了那一晚的另外一句话,但只有这一句。”
“是什么?”
“大概是这样的内容:‘身体与灵魂哪个更加宝贵?如果身体是我的,灵魂却是她的,你还会视如己出吗?’”
“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清楚,或许是我记错了,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搅乱了我的思绪,没准是晚上做噩梦凭空臆想出来的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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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闻磬与翎帆再次来到山东省秦汉成老人的家中,房门并没有上锁,两人直接走了进去。他们为老人收拾遗物,想找到珍贵的物件来为他陪葬。这个老人直到死都孤身一人生活着,就像是丽娟一样。此时,闻磬与翎帆心中有一个隐秘的想法,就是试图发现能表明老人生前境况的事物。
在卧室拐角的一面桌子上,摆放了一摞已经拆开的信件,两个人觉得似乎找到了正在寻找的东西。
“这些是奶奶生前与秦汉成老人相互交流的信件吗?”闻磬问道。
翎帆说:“但是老人之前说过,这些信件已经丢掉了。”
他们一封封地阅览着信上的文字。大多数信件上面写的只是日常交流、生活的分享、问候慰藉及相互关照的内容,以及涉及到秦汉成老人生前说过的那些关于灵魂的内容。但还有几封信件的内容让两个人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令他们大吃一惊。
几封重要信件的内容如下:
“从报纸上得知你幸存的消息我很吃惊,但是短短的三年时间却能无情地把现实的秩序击碎,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只留下记忆的空壳。
我拥有了另一个家庭,你的孩子有了新的父亲,请原谅我的选择。三年内我反复质问自己,能不能在没有你的生活中独自面对这个孩子,最后我没办法鼓起勇气,因为在我的脑海中你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让现在的丈夫相信这个孩子是我领养的,并为了这个孩子我拒绝了一切再孕的可能,而他也尊重我的选择。
梦欣离开后从未再回来,我想那也是她一生的选择。或许生活就是这样蹊跷,三年前孩子出生时你迷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但自然的力量没有毁掉我们的躯体,我却被自己的意志击溃,或许我也是一个缺乏爱的信念的人。我不值得被爱。
——蒋婉容”
“在你面前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我辜负了你对我的爱,没有给你的孩子应有的幸福,即使再面对梦欣也会无比羞愧,要知道她曾经是那么爱你,如果没有我的坚持,没有我们多年的情感积淀,你们会走到一起,这应该是你们两人应有的归宿。
我向来相信归宿,当梦欣极度失望后远走他乡,而这个孩子出生恰逢你在海上的噩耗传来。或许我的人生轨迹就注定要被迫面对选择,而我最终走向了通往某种归宿的捷径,却没有更多的勇气来审视它是否真正属于我。
我临产前我们见的最后一面至今我记忆犹新,你为即将出生的孩子打造的金项圈,我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实在无法将它带走。 ——蒋婉容”
“之前你在信中说‘我的孤独与你不可分离’,我能想象出你当时面临着一种什么样的处境。从那时起我不想再给你写信了,但时隔这么久我再次提笔,是因为你一段时间以来像朋友一样和我进行交流,似乎让我回到了我们的童年。
我感激你选择不去介入我的生活,尊重我选择的归宿。另外,原谅我不能把我和儿子的照片给你,我只能接受对方都是一种莫须有的存在。 ——蒋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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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信中奶奶多次提到了儿子的成长片段,提到他那双与生俱来的渗透着不安神情的眼睛。闻磬和翎帆都明白,这个信中的儿子,就是闻磬失踪多年的父亲,他和自己长着一双同样袒露不安的眼睛。而信中关于奶奶真实生活中的伴侣——闻磬的爷爷提到的很少。
“署名极有可能是奶奶多年前早已不用的名字。看到的每一封短信,都没有日期。”闻磬说道,“没想到秦汉成老人和奶奶之间有着一段往事,怪不得他愿意付出生命拯救我们。而我很可能就是他的......”闻磬显现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平静。
此时翎帆眼睛正盯着桌子的边缘处,一个倒下的玻璃杯,旁边有一个被展开的皱褶的信封。
“在秦汉成老人被闪电击中的那一晚之前,他曾经短暂地离开过。”翎帆说道。
“是吗?他去做什么了?”
“还记得你曾经尝试到行政三中心的那个房间安魂,却不幸昏死过去,之后我来到这里找过他,我们一起离开的。我记得当时房间里面的这张桌子上是空的,没有这些敞开的信件,也没有这个玻璃杯。”
“你是说后来秦汉成老人又回到了这里?”闻磬问道。
“是的,我想会有这种可能。当我们第一次见到秦汉成老人的时候,老人看着你的眼睛,问了你一些情况,或许当时确认你就是他的亲孙子。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尤其是他之前让你独自去安魂,但你却遭遇不幸,可能会让他的心理遭受巨大的打击,心中产生了疑点,又迅速转化成了愧疚……他可能要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你并非是他的亲孙子,也没有继承你奶奶的强大灵魂。”
翎帆接着分析道:”我们来到了你爷爷的坟墓前,发现了你奶奶的骨灰盒。我当时留意了秦汉成老人的表情,他当时注视着墓碑上和骨灰盒上的遗像就若有所思,或许你奶奶的遗像就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随后他看到了丽娟奶奶留在坟墓里的文字,知道了你的奶奶其实从未怀孕过,秦汉成老人几乎确信了这个真相:‘婉容在欺骗我……闻磬不是我的亲孙子,他父亲也不是我的亲骨肉?’”
翎帆顿了顿,又说道:“但我想, 他终究还是不能轻易面对事实,他要说服自己,就要靠自己来弄清这一切,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回到家重新翻看这些信件。”
再次停顿了一下,翎帆接着说道:“还记得秦汉成老人曾经说过你奶奶寄来的最后一封信,竟是一个空信封吗?我大胆猜想一下,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玻璃杯不小心被碰倒,洒下的水将旁边这个皱褶的信封浸湿,随后秦汉成老人很可能发现了什么,就将它展开了。”
“可是上面看不到任何字迹呀?”闻磬一边问一边拿着展开的信封冲着灯光端详着。
此时翎帆拿起倒在桌上的玻璃杯,倒上了一杯水。
“让我试试吧。”翎帆轻轻地将玻璃杯中的水倒在信封上。
很快两个人睁大了眼睛,信封上逐渐显示出模糊的文字痕迹。
“果然如此,这是一个被处理过的信封,或是你的奶奶用特殊材料写上的字迹,平时看不出,遇水字迹就会显现。”翎帆小心地将水铺满信封的整个表面,满满的一篇文字显现出来。字很小,但是还能够看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