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往生转头见宁宿正盯着地板看。
苏往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应该是新娘磕头的地方。
地板是黑色,新娘磕头磕出的血,在黑色中不甚明显,看不太清楚。
忽然,他看到宁宿抽了抽鼻子,“好熟悉的味道。”
苏往生:“?”
你是狗鼻子吗?这么多味道你都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客人们,喜宴准备好了,大家入座吧。”宁宿刚说完,村民大哥就过来了。
苏往生:“……”
原来这熟悉的味道,是喜宴的香气吗?
村民大哥来带他们去吃喜酒,立即去屠宰场看来又不能了。
看了这一场婚礼后,玩家们心情更复杂,脑袋更乱。
专门让他们参加婚礼,是有什么线索吗?
没想到婚礼会这么久,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一场婚礼后,不仅没获得任何有用线索,思绪还更乱了。
只剩下三天,解不了密他们都得死。
玩家们难以控制地烦躁。
只有一个人例外。
宁宿还有心情跟村民大哥闲聊呢。
村民大哥温柔地问宁宿:“累了吧,婚礼时间是有点长了哈。”
“我累什么呀。”宁宿因为神情有些凝滞,很容易做出似笑非笑,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就是,我也没想到新郎官有这么多亲戚。”
村民大哥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他也上去给新娘子红包了。
“别看我们村现在人挺多,其实就五家姓,祖上就那么几家人,都沾亲带故的。”
宁宿探头看向他,“哪五家啊?”
少年脖颈纤长,上面的皮肤又细又薄,青紫色的蜿蜒血管清晰可见,探头绷紧时,隐隐可见黑色的物体在细细的血管中流动。
村民大哥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王、李、赵、孙和吴。”
“哦。”宁宿收回脑袋,板正地向前走。
村民大哥像是得了什么粘人症,一路都离不了宁宿,跟他说着各种话,因而宁宿比其他玩家落座晚。
这一张大桌就是给外来的客人准备的,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肉类尤其多,中间还有一整只烤乳猪。
玩家们看到这些肉,又想到了黑狗,系统关于“众生平等”的提示又响在脑海里,盯着那只烤乳猪脑内已经发散到“这只乳猪会不会也是人”,一个个不淡定了起来。
尤其是瘦猴儿。
他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桌上丰盛的肉类又让他焦躁了起来。
这时候看到宁宿还能悠闲地跟村民大聊天就气,“你还有心情跟他闲聊呢,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副本是真会死人的?能不能认真点啊!”
宁宿慢悠悠地坐下,看到他身边的黑袍,还没放弃抱大腿躺赢的梦想,为自己解释:“我没闲聊。”
“难不成你在认真解密?你套出什么消息了?”
“我套出这个村庄只有王、李、赵、孙、吴五家姓。”
瘦猴嗤笑:“呵,这是什么……”
“闭嘴!别丢人现眼了!”黑袍冷声打断瘦猴,皱眉沉思。
瘦猴茫然,他确实没觉得这是什么有用的消息,有用在哪儿?
苏往生听了宁宿的话,对陈天说:“看来别墅死去的女人殷岱君,很大可能也是外地嫁过来的,那条线索就和这场婚礼对上了。”
陈天点头,“等陈晴和双双回来,看她们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祝双双和陈晴跟伴娘一起,把晕倒的新娘扶到婚房的床上。
村里的医生就在婚礼上,好像预料到这一出,随时准备着,此时正在给新娘处理额头的伤口。
三个女生站在一旁等待着。
站在伴娘身边的陈晴转头,正好对上侧头伴娘的脸,陈晴看愣了,喃喃地说:“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不当明星可惜了。”
伴娘捂着嘴笑,“什么呀,我哪有那么好看?”
陈晴:“有的,小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啊。”
“我开了一家宠物店。”伴娘抿了抿唇,张开湿润红艳的唇,说:“偶尔也直播一下。”
听到“宠物店”,陈晴眼眸深了深,“我就说,这张脸不能浪费了。”
伴娘笑而不语。
这时新娘醒了,她刚醒就问:“我老公呢?我没影响婚礼吧?”
祝双双气冲冲道:“他们让你磕了上千个头,你还担心婚礼呢。”
新娘虚弱地笑笑,“他们不是针对我,之前我老公就跟我说过了,他们村就是有些封建习俗,我老公前女友就是因为八字不合,家里不同意,他们才分手的。”
祝双双不甘心地说:“你还说你老公,你晕倒你老公都没过来扶你,他真有那么爱你吗?”
“他很爱我。”新娘倔强又肯定地说。
“他爱我,我也爱他,就算槐杨村规矩再多,我也会好好遵守,跟他在一起。”新娘看向窗外,说:“你不知道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新娘额头上包了一层红纱,唇上的口红也被咬掉了些,她眼里却满是光。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的村子里,家里有五个孩子,我是最大的,不管我做什么,爸妈给我的关注都很少。”
“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因为没学历就只能去做一些低廉的工作,在酒店被客人欺负,还要在经理的压迫下,弯腰给客人道歉。”
“我一直以为就该是这样的,直到有一次,我再次被逼着跟一个客人道歉时,我老公冲上来打了那个客人。”
新娘想到很久之前的事,脸上的笑依然甜蜜幸福。
“他告诉我不是这样,他说我值得被人放在心上爱。”新娘转头看向祝双双:“他就是这样做的,他带我去游乐园,为我学做饭,给我报学习班和兴趣班。”
“他不是那些客人只是想占我便宜,婚前甚至都没碰我,他尊重我爱我。”
祝双双看着她眼里的光,一时说不出话。
两个女生来到酒席上时,宁宿正绷着脸。
祝双双可是稀奇了,宁宿可从没这样过,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其他玩家不让他吃肉。
见其他人开始吃青菜,宁宿板着脸说:“既然不让吃肉为什么吃菜?众生平等,植物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是说,变成植物比较美?”
吃菜的玩家:“……”
祝双双噗嗤一笑,在宁宿拿起刀叉霍霍向乳猪时,向他兜里塞了几颗糖。
是在教堂时发的喜糖,每个玩家六颗,吃完就没了。
宁宿疑惑地看向祝双双,祝双双说:“我昨晚跟陈晴要的。”
宁宿:“给我要的?”
祝双双笑:“当然啊。”
宁宿放下刀叉,垂眸盯着兜里的糖,他剥了颗糖放到嘴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陈天见他放弃吃肉放心了些,他看了一眼黑袍,说:“我们时间不多了,好在吃完喜酒应该就没有强制活动了,我就能自由探索。”
见黑袍没打断他的话,他说:“我们赶紧吃一点应付,边吃边听陈晴和双双讲打探到的消息,然后立即赶去屠宰场救胖子。”
村民大哥说不会宰黑狗,或许他们还能救下来。
大家没反对意见,匆匆吃了几口菜就赶往屠宰场。
正值阳春,天气暖和,处处是生机盎然的绿。
当玩家们踏进屠宰场时,却觉得有寒气从脚底窜进身体,连血液都要被冰冻。
屠宰场很大,人却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都去参加婚礼了,这里看不到人影。
玩家们搓着胳膊和手,打量着这个屠宰场。
屠宰场和外面村子好像不是一个世界。
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万紫千红的鲜花,和一套套沐浴在阳光下的漂亮小别墅。
而屠宰场内颜色暗了阴了,处处灰白低沉黯淡,空地正中间的树都是枯的,无端让人压抑。
好几个架子上挂着刚剥了皮的猪羊牛,不远处有一个猪圈和牛圈,一只只动物黑漆漆的眼睛安静地盯着他们,宁静得不像是动物。
猪圈旁的墙上有一行醒目的红字。
红字像是用血写出的,血红的,歪歪扭扭,稚嫩的字迹:“屠宰场禁止杀人”。
有个玩家受不了,“这莫名的一句是什么意思?禁止杀人,那变成畜生就可以杀了是吗?”
没人回答他,大家都在认真仔细观察屠宰场,或在圈里寻找黑狗的踪迹。
“刺——刺啦——呲呲呲——”
安静之中,玩家们忽然听到一阵利器在石头上摩擦的刺耳声音。
心忽地一跳,猛地转头。
那是大斧头被人拖着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斧头比一般的大很多,上面沾满血,看起来十分尖锐,在石头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斧头柄也比常见的长很多,握在一只粗糙的手上。
那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有力粗壮的手。
男人穿着灰不拉几的短袖衬衫,外面围裙上层层血迹和油污,不同时间的血颜色深浅不一,密密麻麻渗进麻布围裙里。
男人一头到脖子的卷发,卷发上沾着粘腻的液体,半遮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一手拽着斧头,微垂着头向前走,肮脏又阴郁。
随着他的靠近,苏往生听到祝双双发出一阵急促又微弱的喘气,他向前一步站在祝双双身前。
那男人不是走向他们,而是朝牛圈里走。
在靠近他们时,玩家们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混着说不清的腥臭,个个屏息警备。
只有陈天开口了,“请问,早上送到屠宰场的黑狗在哪里?”
男人走到牛圈前,没有看他们,声音嘶哑,“火化了。”
“什么?”陈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他玩家听到“火化”两个字,浑身发麻。
在一个屠宰场听到火化就不对,从进入这个屠宰场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反应最激烈的是瘦猴,他狂躁地上前,疯癫般地问:“不可能!他没死!你们一个屠宰场怎么能火化一只狗,你说——”
男人沉默着举起斧头,斧头尖在黯淡的日光下闪过一道光,骤然落下。
“咔嚓——”
赤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圈前那只粗壮的牛,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男人砍下了头颅。
鲜血溅了瘦猴满脸,浓稠温热,他的脸上像是被泼了一盆红油漆,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他眨了眨眼,眼睫被鲜血黏住,眼里是血色世界。
他终于崩溃了。
“啊——啊啊啊——死了!我也得死……”
那男人斧头落地,背对着他们,伸手向左边一指,“怎么不能火化,那就是焚化炉。”
其他玩家顺着他的手向左边看去,一开始他们还没看出那个长筒炉是什么,原来是焚化炉。
伫立在周遭全是枯草的土地上,像是上个世纪的,陈旧掉漆,不知火化过多少个活生生的生物,周遭的暗沉如阴气的凝结。
那男人伸手向嘴里掏了掏,说:“有些畜生体内有病毒,不能吃,就得火化。”
屠宰场里只能听到瘦猴疯癫的尖叫,寂静又嘈杂。
几秒后,陈天上前抓住瘦猴的领口,“啪”得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清醒点!快说你做了什么!”
在陈天接连三巴掌下,瘦猴终于能清醒说话,“我、我,胖子被黑狗咬住腿时,我踹了黑狗两脚。”
他咽了口唾沫,“胖子能砸死黑狗,少不了我帮他围堵。”
陈天:“那你和胖子一样用石头砸黑狗的脑袋了吗?”
瘦猴猛摇头。
陈天松了口气,“那或许还有救。”
“我们得赶紧补救,众生平等……把狗代入人,至少不能让它曝尸荒野。”
陈天转头看向黑袍,“我们分两队,你们继续在屠宰场探查,我带瘦猴去打死黑狗的现场看看。”
苏往生看向脸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的祝双双,说:“让双双跟你们一起去,方便我们交流信息。”
陈天点头。
黑袍身边的助手也跟他们走了。
目送他们离开屠宰场,苏往生发现宁宿不见了,他忙转头看向角落那间漆黑的仓库。
少年的背影一晃而过。
最靠墙边这个小仓库,从外面看着就暗,进去之后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宁宿一进屠宰场就注意到那个小孩又爬到门口看他了。
这次,完全隐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只眼睛的小孩没有逃。
那一只突兀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宁宿漆黑的眼眸,也在浓稠的黑暗中看向他,他说:“你是人,为什么要在地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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