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夜,原本被大雨浇得泥泞的路面已经半干,大道上,走着一支车队,马蹄声哒哒。
今晨,商队从露宿的荒村起身,继续赶路。
阮老丈挑着的两个竹筐,被用麻绳捆在了商队的杂物箱顶上,其他的包袱行李被放进陆星的马车里。陆星让老妇人王氏带着孩子坐进他们的马车里,由阮老丈驾车,林子心就坐在阮老丈旁边,陆星自己跟着商队的伙计一起步行。这样一安排,临时加进队伍里的老小三人,就完全不会影响到商队原本的行进速度,大家都觉得很妥当。
一片碧空如洗,阳光明媚,道路两旁是雨后青翠的绿草地,远处高山连绵,陆星一脸笑容地走着,边走边哼唱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儿。
走了一程,车队停下来小息,严领队掏出地图看了一会,说道,“照眼下的行程,咱们还要走足三天,翻过前面那座山,才能到达市镇。尚需露宿几日。”
陆星很乐观,“无妨,再捡回来的柴火就该是干的了。”
几个伙计都笑了起来,这时陆星伸伸懒腰,又道,“唉,就是欠口儿小酒喝喝。”
一旁坐着的林子心听到了,暗道一声“酒鬼”。这一声有点儿大,被伙计们听到了,有人偷笑出声。林子心嗔怪本是无心,伙计们的笑声倒让无心成了有意。陆星回头,看到林子心耳朵红红地坐在那里。
陆星嘴上不言,心里得意,嗯,我和他越来越有默契,越来越有“相伴”的样子了。
阮老丈听商队里的其他人都叫陆星“六爷”,他虽然不明白怎么这个看起来脸容稚气未脱的少年人,能被明显年长于他的人叫“爷”,也就跟着这么称呼。
陆星向阮老丈透露说,他此行是要进京城,参与七月末的武科举,并告诉阮老丈,“我们的目的地比你要去的地方还远得多,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是会路过丰县的,会将你和大娘子她们送到地方。”得了这个信息,阮老丈彻底安心了。
傍晚了,严领队让车队停下,选在一处河滩边的坡地上露宿。商队的行李里带得有露宿用的帐篷,伙计们开始在坡地上搭帐篷。
有人寻石块搭灶、升火,有人去河边打水,有人往周围的树林里去捡干柴。
陆星在水潭边洗手洗脸,然后又起身叫道,“喂,往林子里去的听着,可别乱寻什么野果野菌子的,万一吃坏了拉肚子可不好。”
正说着,就听远处水边有伙计道,“哎,哎,有鱼,有鱼!”
陆星一听来了精神,拔脚往那边跑,“哪呢?哪儿有?”
果然,河水的缓流浅潭处,能看到游动的鱼儿,约有六、七寸长,陆星见了说道,“哟喝,还不小呢。”
有伙计道,“六爷,知道你有打猎的本事,那抓鱼的本事又如何呢?”
陆星哈地一笑,“少来这激将法,告诉你,我们那祈县,县城外也有大河,河里也有鱼,一直有人捕了鱼在市集上卖呢。我这就捉几条来你们看着,待会儿啊咱们烤鲜鱼吃。”
几个伙计们听了大乐,也说要下河抓鱼,纷纷高挽裤脚,下到水潭里。
管事看见了,冲着那边道,“下河小心些,可别被河水冲跑了哟。”
陆星大声道,“我们会当心的。先生你就瞧好儿吧,一会儿就有鱼吃了。”
大家等不及做钓杆和做铒食,决定徒手抓,鱼儿滑溜,游得又快,抓来抓去抓不到。他们见陆星虽然卷起裤腿,却只坐在河边,就都叫他,“六爷,你倒是下来呀。”
陆星一面用手里的小刀削着一截树枝,一面道,“就来,这就下来。告诉你们,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工什么什么,善事,又是利于什么,对了,器,要利器,利器。”说着陆星摇晃着手里那截树枝。
有伙计瞧着,似乎懂了,“六爷,可你那也不是鱼叉啊。”
陆星站了起来,往水里走去,笑道,“不是鱼叉,胜似鱼叉。”
见陆星下了河,水里的几个伙计都站定了,一是要看他如何做,二是怕惊着了鱼。远处半坡上,帮着王氏升火做饭的狗娃,这时也被水潭边那群人的举动吸引住了,停下来睁大眼睛往过瞧着。
陆星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凝神静气,细细观瞧水底,看着看着,他猛地出手,动作极快,旁边的伙计只觉得眼前一闪,陆星手里的树枝已经出了水,一条大鱼被叉在树枝上,噼啪甩着鱼尾。
“哎哟,鱼,鱼,真叉到了,”有人惊呼,“六爷好手段!”
陆星得意地扭扭腰,笑道,“这一招啊,得快、准、狠,速度要快,劲道要足,就行了。”
几个伙计们纷纷上岸来,也去找树枝做叉杆。
陆星在水里,一叉一条鱼,从不落空,伙计们一边学着他的样子一边喝彩,连帐房都坐不住,跑到水边来看陆星叉鱼。
水潭边的草地上,不一会儿就堆起一堆的鱼。
搜寻一圈,见再看不着游动的鱼儿,陆星直起腰回望岸边的鱼堆,说道,“差不多啦,余下的且放过吧。”然后又让几个伙计去附近多捡些柴火回来,准备烤鱼。
上到岸上,陆星向着坡地这边叫道,“喂,狗娃,来帮把手,找个竹篮过来。”
狗娃得了令,提着个竹篮子过去了。
眼见陆星蹲在水边洗鱼,拿小刀刮鱼鳞,又教狗娃打下手,林子心悄然一笑。在祈县时林子心就注意到,陆星很擅长跟孩子们打交道,教导他们,带着他们做事。说到底,陆星自己也还是个大孩子。
林子心暗想:商队里的管事和帐房,恐怕也都看出来那阮老丈的孙儿是个女孩子,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装着不知道,不动声色地暗暗给予那孩子关怀。
河边,陆星教狗娃洗鱼,带着“他”做事。这几天里陆星主动跟狗娃说话,安排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孩子得到信任和重视,渐渐地不那么怯了,小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抓鱼时有多得意,烤鱼后就有多失意。翻看着树枝上串着的那条外焦里黑,彻底不能吃了的“焦炭鱼”,陆星一脸悲哀,“我这火候有哪里不对吗?”说着他转脸看向身旁的一个伙计,“你明明也是用这火烤的啊。”
林子心在一旁小声道,“不是火候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我干什么了!”陆星发出悲愤地疑问,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林子心道,“别看了,到那边挖个坑,把那焦透了的鱼埋了吧。”
陆星站了起来,“得,挖个坑,把我也埋了吧。”
大家又笑了起来,狗娃靠在王氏身边,小手捂着嘴偷笑不止。
日升月落,翻山越岭,这个车队在大道上又走了十来天,往丰县去的行程,已经过半。
一起在山间露宿,一起在村镇上投宿,十几天的共行共止,彼此之间更加熟络,相处融洽。狗娃不再总是怯怯地躲在王氏身后,而是像小尾巴似地跟着陆星,听陆星讲故事、唱小曲儿,跟着陆星学赶车,学着照顾马匹,这孩子话还是很少,几乎不怎么开口,但眼神不再愁苦,整个人活泼开朗了。
某天,在途中歇息的时候,管事和阮老丈闲谈,聊起到了丰县之后他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租地耕种还是另找活计。阮老丈说,他种了一辈子的地,还是更懂庄稼,会跟侄儿商量,可能会在丰县周边的村子上当个农户。
陆星便问狗娃,“你呢?可有何打算?”
一向怯言的狗娃,这一回倒是口齿清晰,“我想做工。”
“做工?”陆星好奇道,“想做什么工?”
狗娃答道,“什么都行,我愿意学。听别人说,丰县比我老家更大,是个繁华之地,那里该有许多铺子和工坊。我想学做工,酿酒、织造、木匠、皮匠,什么都行,我想做工。做工挣钱给家里。”
“嗯,乖,这很好!好好学一门手艺,这很好!”陆星称赞道,伸手摸了摸狗娃的头,一旁的管事和帐房,也露出赞许的表情。
林子心暗想,这该是小姑娘知道自己体力不足,于是扬长避短,避开需要重体力的劳作,而去做那些她力所能及的细巧工作。努力向学,做工挣钱,奉养家里,这小姑娘也是个有志向的人。
离开投宿的村子之前,严领队拿出地图看,然后告诉陆星道,“往前走一日多的路程,翻过一座山,山脚下有村子,之后又是一座山。眼前还是一程山路。”
陆星道,“山路难行,咱们走得小心些。”
在村子里采买所需的补给的时候,严领队跟帐房闲聊,笑道,“这一程走到现在,虽然辛苦,却也算平顺。”
帐房道,“自打启程开始,我这心啊就一直悬着,睡也睡不好。现在行程走了一半,眼见得离家越来越近,只盼着能顺利到达洛州,好向家主复命。”
严领队道,“等到下一处村镇,若是有庙宇道观,咱们去烧柱平安香。”
连着走了几天山路,大家都走得很疲累。严领队向管事说,等翻过山,到了平地上,人、车、马都得好好歇歇。
山道两旁林木高大,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只有中午的那段时间,阳光从头顶上方照下来,才让人觉得眼前明亮,其他的时间里总给人一种穿行于幽暗之处的感觉。
一路走着,严领队看着身处的密林,总担心会从哪儿窜出什么来,心里发急,嘴上却又不好催,只好时时提醒众人注意脚下。
车队翻过一道坡,放眼前方,道路在树林里弯弯曲曲向前沿伸,看不到头。又走了一程,抬头望天,见日头西斜,严领队在心里估算着该再走多久就要喊停了,露宿山中,需要留出找宿营地和搭帐篷的时间。
这时,忽然前头走着的伙计发出“停一下,停一下”的声音,顿时,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坐在马车里的老妇人王氏都不由探出头来向前张望。
严领队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道路两旁是密密的树林,什么也看不出,什么也看不到。他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队伍最前头的伙计抬手一指,“看那儿,那个。”
众人向前观瞧,都发现在前方的道路上,横着一长条黑乎乎的东西,是一颗倒下来的小树,树干前后有成堆的树枝。再仔细看,那些树枝不是树上的,而是被什么连接在一起,堆在树旁,俨然是个路障。
这……糟了!严领队心道不好:才刚想着多烧一柱平安香,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还是没能躲得过,还是遇到了。
陆星这时候也已经看清了前方道路上堆的是什么,东西他熟,伎俩他更熟悉,不由暗想:哟,还是遇着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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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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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