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当下便老泪纵横，张开嘴，口齿不清地说着话：“吃……吃前杀兄，后逼先帝退废……今又残孩忠良，十恶不涉之人爷！”
程奇一脸嫌弃，推了推齐若胳膊肘：“大人，这老匹夫在说些什么玩意儿呢？”
齐若时不时摇着周灵今日赐下的羽扇，温润一笑：“大致意思是，说陛下此前杀兄逼父，现今又残害忠良，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也。”
“我呸！”
程奇听罢，忽然发作的一声，惊到了不少人。纷纷朝他投去不解的目光。这好端端的，程大人是怎么了？
程奇怒气上来，也管不得太多，上前揪住李勤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老匹夫！给你脸了？陛下顾着你一把老骨头，老夫可不惯着！还敢污蔑陛下，活腻歪了你？连个话都说不清楚，爷爷爷的，用不用爷爷我教孙子你做人？”
“程大人，您怎么能如此对待丞相大人呐？”
程奇横的一眼过去，那人就躲在人群不吱声了。
嘿！这老匹夫，敢情坑蒙拐骗的拥护者还挺多？
对着他的脸一拳揍下，程奇冷哼：“什么狗屁丞相，就他娘是个卖国贼！”
余下百官哗然一片。
李勤，堂堂元老，卖国贼？
李勤脸上的伤，大半贡献都是程奇给的，本被打得晕头转向，程奇这一句，让他眼睛都直了：“休胡言！证据呢？”
看戏也看够了，周灵接过彩雀呈上的奏折，脸上一片戏谑，弯下腰来看李勤：“丞相大人，这会儿又会说话了？”
李勤别过脸，周灵冷笑起身。
将手上奏折一把摔在那频频为李勤出头的官员脸上：“既要证据，朕便给，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所拥戴的，是怎样一个卖国贼！”
李勤神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你界妖女，定是弄乌有罪名想框我。”
蛮族人的嘴，何其严。想从他们嘴里套话，比登天还难。他李勤怎么说也是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小年轻一辈这种声东击西，想让人自乱阵脚的浊略计谋，他早在八百年前便见过。
可下一刻，那年轻官员却是红了眼眶，捏着奏折走近李勤：“丞相大人，这奏折上所言，可是真的？”
李勤不曾看过一眼，斩钉截铁回道：“子虚乌有。”
“是么？”
讽刺一笑，周灵越过这二人，来到百官面前，迎上他们疑虑好奇的目光，周灵一句一句，清晰吐出：“奏折上所言，乃是当日刺杀朕生母后逃脱而去的女刺客，当晚遇袭，这名女子，正是李勤所请。”
“那也只能说明女子或许与李勤相识，仍旧推不到他头上来。”
莫平渊擦拭着武器，语气平淡道。
周灵轻笑一声点头：“光凭此，自然有些断章取义。可后来，朕手下又遇上此女子，废了不少功夫才抓获，当时，她可就藏在李勤丞相府后山位置，虽还不能断定李勤是否参与，但多少肯定，二人绝对相识。”
莫平渊手上不停，客观反驳道：“只是相识，倒也无伤大雅。”
众人一时发懵，不明白莫平渊为何要同周灵针锋相对。他不是帮着周灵的么，之前周灵能成功让周毅同意禅让，好大一部分都是周毅给的。看周毅之前的表现，应该是推崇周灵的，甚至尊敬有加。可如今瞧着，莫侯爷怎么好像要帮一个疑似卖国贼的细作？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周灵这边继续道：“莫侯爷所思虑的，不无可能。可若她是一个蛮族人呢？”
“蛮族人？？”
别说是他们，莫平渊擦枪的动作都一顿，可见吃惊程度。如果勾结上的是个蛮族人，那性质，可就彻底不同了。
周灵抿唇好些时候，才沉声回道：“那女刺客身上，有烈阳花标志。”
烈阳花，是蛮族人刻在身上的一种特殊标志性印记。相传是要用到各种繁复材料，再加以秘法调制而成，以汁水为颜了，沾取刻在身体部位，此标志永不褪色。曾有外族人依法炮制想借此逃过一劫，均以失败告终。
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除非对族类有重大贡献者或身份尊贵者，亦或者是死士。
“朕用了些法子逼供，她没受住，都招供了。”
说到这处，周灵眼中都带了些许意外收获的喜悦：“其一，她是蛮族自小培养的死士，成年后一直待在李勤身边待命。其二，李勤，原名拓跋勤，前朝藩王。”
第一条，众人是惊诧，待到第二条，则是惊愕了。
“什么？？拓跋勤？他不是在前朝被围剿而死了么？”
程奇脑子是最发响的一个，当初拓跋勤的狗头，可是他亲手砍下的。
当这接连两条被爆出，李勤原本的泰然自若烟消云散，只剩一片灰暗。
而周灵的话，则还在继续：“程将军，你所斩杀的，从来就是李勤，而非拓跋勤。拓跋勤这位藩王远离都城，存在感不高，所以并无太多人记得，你正是利用这点子空当，才与你手下门客李勤偷天换日，而今日找我要人的那些官员，全是你当初麾下吧？朕说得可对？勤藩王！”
周灵那一问，直让李勤发笑出声：“本王戏耍了那么多人，今日却栽在一个女娃娃手里，当真是唏嘘。”
饶是周灵，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藏得够深，若放任他发展，若不是歪打正着抓着人，周灵都不敢想，可能只消一年甚至半年不到的光景，拓跋勤便会伙同蛮夷，撕裂分割大周江山。
届时大周子民，将永远活在炼狱之下！
若非李尚书谈及拓跋勤的时候，伙同底下那帮人要人，神色过于紧张与尊敬，这可是远超上下级的尊崇。这种感觉周灵自然熟悉，因而警惕起来，也才会毫不犹豫抹杀掉这些不安因素。
念及此，周灵勾唇：“藩王，朕该谢谢那位李尚书，他对您太衷心太过在意，否则，朕还真发现不了您布下的这么一盘棋，只怕会输得一败涂地。”
周灵将话说到如此地步，群臣还有何不明白的？
借着滥杀无辜的借口，实则是替大周铲除这些危险分子，可骂名，却依旧是周灵尽数背上，许多晨间跟着百般嘲讽周灵的官员们，目视这位从始至终都挺直腰杆的女帝，心中深深的隔阂，开始有了松动的痕迹。
莫平渊此时已擦好了画戟转身，摸了摸手把，莫平渊凉凉说道：“窃国者，当诛！”
察觉莫平渊动作与意图，周灵直直便拦了过来。
“陛下！！”
彩雀与齐若等人俱惊，都想上前替周灵拦下。可来不及了，那锋利的尖锐，还是刺了周灵掌心一片模糊。
周灵竟徒手拦下莫平渊的攻势，若是莫平渊刹不住，她这一只手都要废了。
莫平渊寒光点点，直视拦在身前的周灵，语气森然：“你是在保他？”
周灵攥住画戟尖端不放，面带肃穆：“他还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