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岛西南一府二州之地沉浸在国太薨逝的悲伤之中。
而距离宝岛最北边的鸡笼港一百里处,神机镇按计划赶到了新开拓的屯垦点,与之前驻防在此地的宣毅镇进行换防。
邱世平看着士兵们依次进入驻军营地,在换防文书上签字盖章后,寒暄送别了宣毅镇总兵林仇及其下属众将。
驻军营地处于原住民边界与屯垦点的中间地带,以警戒原住民对屯垦点的破坏袭扰。
东宁原住民总体可以分为两个族群,一个是后世大家都比较熟悉的,居住在宝岛中央山区内的高山族。
而另一个则是生活在平原地区的平埔族。
因为山区不值得开垦耕地,明郑对中央山脉没有开发耕地意图。
没有大的利益冲突的高山族与明郑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双方在中央山脉脚下有许多固定的交易点。
明郑用糖、盐、烟草及铁器等物品交换高山族的皮革、山货及猎物等。
明郑还设置了南北宣抚司,对居住在山脚处的高山族群进行羁縻统治。
郑克臧的老丈人陈永华主政时,设置了许多学校,鼓励高山族的孩童进学,进一步促进了双方的交融。
但世代生活在平原地区的平埔族就不一样了,与明郑围绕着土地资源爆发了多次冲突。
许多屯垦点长期受到平埔族的侵袭骚扰,在郑成功和郑经时代,明郑与平埔族爆发过多次严重冲突,最严重的一次,郑经甚至御驾亲征。
双方的关系始终处在紧张状态。
此处屯垦点经过近两年的开拓垦殖,逐渐形成了一个几百户的村落,因为村落挨着两条山涧,故而起名为双涧村。
神机镇目前只有裘邵武带领的前镇全部装备上了燧发枪。
而其余两镇则是装备着新式西洋火绳枪。
如今正是收割季节,邱世宁招手将传令兵喊来,吩咐他传军令给带兵在边界巡逻的裘邵武,让他密切警惕平埔族侵袭抢粮。
原住民边界平埔族一侧,因为土著居民的文明程度落后,缺乏有效的开垦手段。
整个原住民控制区仍保存着大量的茂密丛林。
离着边界线不远处,原本宁静祥和的丛林里突然惊起一片飞鸟。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回去跟他们拼了算了。”穿着褐色麻衣的少年一脸愤恨地对跑在他前面的青年说道。
那个青年人穿着岛上少见的丝绸薄衫,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
本来雍容华贵的富商形象变得落魄难言。
听见身后少年的话,青年男子微微皱眉,“专注任务,其他的都不重要。”
少年紧抿嘴唇,眼睛泛红,“死了七八个弟兄,总旗大人也死了,不给他们报仇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顿了顿,语气坚决地道:“消息你带回去就好。”
说罢扭身往一旁的丛林里钻去。
“二狗!二狗!”一直保持冷静的陈泰变了脸色。
他有心想把二狗追回来,但看见身后不远处丛林中忽闪忽现的追兵身影,咬咬牙,扭身继续往北跑去。
二狗趴在树冠上,看见陈泰向北远去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
想要为兄弟们报仇是一回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想拖延追兵,为陈泰争取时间。
将怀中的匕首掏出来,二狗整个人的气质突变,眼神锐利,死死地盯着快速往这边靠近的两个平埔番。
等到两人走到二狗藏身的树下时,他从树冠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二人身后。
两人反应不及,二狗匕首侧刺,扎入其中一人的脖颈。
平埔番长年狩猎,与大自然搏斗,各番社之间也经常争斗厮杀。
每个成年男子都是狠辣优秀的战士。
那名被刺中的番人,忍着剧痛死死地抓住二狗的手,不让他将匕首拔出。
二狗脸色大变,松开紧握匕首的手,使劲挣脱开对方,险之又险地躲过另外一人的劈砍。
周围都是平埔番的追兵,他不敢停留,毫不犹豫地抽身急退,往旁边的丛林里钻去。
幸存的平埔番将背着的牛角弓解下,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地一声,闪着寒光的箭矢向二狗后背飞去。
听见弓弦响起的声音,二狗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箭矢擦过他的右臂,带出一条血箭。
二狗忍不住闷哼一声,左手捂住伤口,脚步不停继续逃命。
尖锐的吡吡声响起,眼见二狗跑出了射程,放下弓的平埔番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骨哨,通知周边的族人发现了明国人的踪迹。
大批平埔番追兵向此处聚集,片刻功夫,便聚集了数十个纹面散发,提刀背弓的平埔战士。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名叫莫那能,是平埔猫里社的头人,他脸上纹满了狰狞的刺青,眼神冷漠地看着被二狗刺死的族人尸体。
走上前去,他用手沾了下草茎上二狗洒落的鲜血,放在鼻子旁嗅了嗅。
沉默片刻后,声音冷厉地问道:“另外一个明人呢?”
那个射伤二狗的平埔番跪倒在地回答道:“没看见,只有他一个人。”
“这人是想引开我们,瓦历斯,你去把明人的头颅带回来,其他人继续找另外那个明人,绝不许他们走出这片丛林。”
随着他的点名,一名身材高大,浑身肌肉的平埔战士站了出来,他残忍地一笑,”放心,我会让明国人后悔惹到猫里社的。”
话音刚落,他招手带着十来个平埔战士沿着二狗留下的踪迹追了上去。
二狗一边跑着一边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将受伤的手臂包扎好。
之前激烈的厮杀和奔跑让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着。
他本名刘二狗,是福建人。
世代生活在海边的他被清廷一纸迁界令强迫迁移到内地。
父母不愿意搬走,带着他和妹妹逃进山中躲藏了好几年。
最终还是被清廷发现了踪迹。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伪清的官兵找到了山中的聚居地,将所有人全部杀光,也包含了他的父母和妹妹,狩猎晚归的他,侥幸躲过了屠杀。
痛恨清廷的他逃到了东宁,被招募进了锦衣卫北镇抚司,他多次要求前往福建潜伏,都被上峰拒绝了。
他明白,这是上峰认为他还缺乏磨练,觉得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怨恨影响任务。
无奈之下,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服从上级的安排,被调到最北边的鸡笼百户所,负责刺探平埔族的情报。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次普通的探查任务居然会出了这么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