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工程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开进了村里,全村一共十三万亩地,经过勘探规划后,需要打井一百三口,这些井只能灌溉一部分田地,但是对于一些不怎么肥沃的土地,浇灌也没什么意义。
这几天的时间,全村都热闹了起来,刘振东居然真的给村里打井了,十几辆工程车同时开动,只需要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百三十口井就能全部完工。
而且还规划了水渠,刘振东的名声迅速在十里八村都传开了,全村人都在议论,这一回总算是给村里干了点事儿。
刚开始还好,前面二十口井打的颇为顺利,刘振东也搬进了村委会开始办公,农村信用社的事情正在推进,全村一千三百户人家,已经签了一半,再过几天就能完成了。
“村里的人还是很开明的嘛,没有您说的那么麻烦。”刘振东看着桌子上一大堆合同,朝着老村长说道。
“希望一切都好吧,毕竟这是件好事儿,穷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能看到点希望了。”老村长也颇为感慨道。
刘振东刚准备说一句,不能以老眼光去看村里人,还没等开口,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施工员朝着刘振东喊道:“刘总,出事儿了,有人挡在工程车前面不让施工,快打起来了。”
“什么?”刘振东也是一惊,急忙问道:“谁啊?在哪儿?”
“就在村西面的第四口井位置!”施工员说道:“您过去看看吧,人家叫来一群人,手里拿着铁锹、叉子要打架!”
老村长琢磨了一下,说道:“那不是豆干的地嘛?”
“快去看一下!”刘振东出了村委大院上了车急忙往地里赶,
这段时间刘振东基本上都在地里忙活,皮肤晒黑了不少,高档的西装也换了下来,现在就是一件灰色的短袖,脚上是一双满是泥土的旅游鞋,城里人的气质消失殆尽,多了几分黄土地的朴实。
赶到地头,施工已经停止,豆干叔带着七八个人站在那争吵着,豆干婶儿已经躺在了工程车车轱辘前。
“你们这是干啥啊?”刘振东下了车,小跑过去道:“有什么事儿跟我说,这是打井机,要是有个磕磕碰碰的,就不是小事儿。”
“刘神童来了,我跟你们说不着,我告诉你刘神童,今天这事儿不解决,你别想好!”豆干叔神情激动的喊着。
“对,没这么欺负人的,你有钱归有钱,那也别想欺负到我家头上来。”豆干婶儿躺在地上喝道。
“怎么欺负你们了,这是为村里好啊,打了井,大家就不用靠老天爷吃饭了,修了渠,一来可以浇灌,二来下大雨还能疏水,都是好事儿啊!”刘振东看着现场这么多人,豆干一家子还骂骂咧咧的,他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是好事儿没错,你来看看,这是谁的地!”豆干叔指着地头的位置说道:“这一片玉米,全压倒了,打井挖出来的泥,堆在这,我还种不种地了?真当是你家热炕头啊,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这一口井在这,最少占我二分地!”
“就是,每年耕地都不方便,今天占二分,明天占半亩的,用不了几年,还种地?种你妈去吧!”豆干的弟弟骂骂咧咧道。
“我不是说了嘛,大家都加入合作社,村里的土地统一规划,不在你家地头打井,也得在其他人地头打啊,再说了,在你家地头上,浇地还方便呢。”刘振东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我可没加你那个合作社,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用你的水,一声不吭就在我地头干这个,我家世代在这半坡村,我怕你啊?怕你啊?”豆干叔穿着一件破旧的军绿色外套,往刘振东身前拱,叫嚣道:“怕你啊,你打,来,往这打!”
刘振东被他顶的连连后退,豆干叔这个人在村里名声算不得坏,只不过刘振东跟他家曾经有过一些事情。
现场闹的不可开交,刘振东被顶在马路中间实在没办法了,开口道:“您说,怎么解决!您说个法子,我听着。”
“赔钱!这必须得赔钱!”
“就是,给人家地折腾成这样,不赔钱肯定是不行的。”
旁边的几个亲戚已经开始嚷嚷了,刘振东看着大家,心里明白,赔他一家钱肯定可以,但是一旦打开这个缺口,一百三十口井,全部都是占用了地头的土地,都赔钱?
后面村子的改变怎么办?
稍微动一下,怕是全村都要找他赔钱,这可不是个法子。
“赔钱不行,但是可以回填进去,我们换一个地方。”刘振东看向豆干叔道:“您觉得怎么样?”
豆干叔还没等说话,豆干婶儿先不乐意了,坐起身道:“填回去就算?打了这么深的井,地都砸实了,别说今年,明年这一片都不能种!!”
“滴!!滴滴滴!”
路中间一辆出租车被挡在了那,不知道停了多久,忍不住按下了喇叭。
“咱先把路腾开,好不好?”刘振东劝说道。
“不行,什么时候解决,什么时候算,你要是给我拖,那咱就拖着,你们这些机器也别想动地方。”其他亲戚说着话,把工程车围了起来。
出租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长相俊俏,上半身一件白色的短袖,下半身是牛仔裤。
只不过面色有些憔悴,化了妆也可以看的出来眼袋,最近应该很是焦心。
她听着车外的吵嚷声,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站在路边的刘振东有几分不敢相信。
“路堵着了,要是离得不远,你下车走两步?”司机掉过头道。
女子也不说话,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朝着豆干叔喝道:“你们够了!”
这一声呵斥让现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刘振东盯着她一瞬间有些恍惚,时间被拨回到高三那一年,他每天骑着一辆破洋车往返学校和家,有一天车子被偷了,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骑着一个姑娘的车子,载着她去学校。
那辆自行车好重,上坡的时候需要站起来蹬,那是沉甸甸的初恋!
“豆芽?”豆干叔看到女子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啊?你让司机从咱家地头掉个头,你妈给你炖了个鸡。”
豆芽看着现场这情况,开口道:“吵什么啊?因为啥啊?”
“村里的事儿,你不用管。”豆干叔想让他回去。
“打井不是件好事儿嘛?”豆芽忍不住道。
“就是占了点地头,是我没沟通好,放心,我尽快解决。”刘振东看向豆芽问道:“刚回来啊?”
“回不回来,关你屁事儿啊?”豆干叔骂了一句。
当年豆芽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刘振东班里排名第一,豆芽排名第二,在村子里颇有金童玉女的称号,可惜刘振东考上了大学,而豆芽忙着恋爱却名落孙山,临走的时候,刘振东跟她说,自己上完大学就回来娶她。
豆芽出去上了班,第一年暑假,她没等到人,刘振东说在外面打工,第二年过年见了一面,大家好像没那么多话了,只是呆呆的坐着,生疏的像是陌生人。
刘振东也感觉出距离,打电话太贵,就提议互相写信,豆芽打着工,一封接着一封的信飞往大城市的大学里。
有时候里面还会带着几张钱,那是她的精神寄托。
刚开始刘振东回信很积极,随着学业开始繁忙,校外打工挤压了所有的时间,豆芽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后一封信是什么时候,只是等啊等,等他毕业,等他回来。
可是最终等到的不是回来娶自己,而是他结婚的消息,半年后豆芽嫁人了,相亲认识的,只见过几面,对方条件算不错。
今年,豆芽男人出轨,彻底将她踢出了家门,失去了家,失去了孩子。
一瞬间往事涌上心头,刘振东感觉自己对这个村子亏欠了太多,问道:“现在挺好的?”
“还行吧,一个人也算是潇洒。”豆芽看向自己的爸妈叔叔舅舅,开口道:“刘总回村做点事儿,这是好事儿,地头打了井,浇地也方便,就不计较这点损失了。”
“你别管这些事儿,回家去。”豆干叔忍不住道:“我还治不了他?这回落我手里了,让他好看。”
“爸,你这是干啥啊?这都多少年了。”豆芽叫道。
刘振东听出来,豆干叔一家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开口道:“我当年年纪小,对于一些事情考虑不周到,时隔这么多年,我还想给二老道个歉,也给豆芽道个歉,对不起,辜负了你!”
豆芽听到这话,瞬间红了眼眶,忍不住用手擦拭了眼泪,更咽着拉扯爸妈说道:“回家吃饭,走走走!”
夫妻二人看到女儿哭成这样,也没心思闹腾了,众人往回家走。
晌午的烈日晒的人心头发慌,刘振东叹了口气,朝着施工人员道:“从现在开始,不管在谁家的地头打井,都要让他们签一份儿意向书,工作还是要规范一点的,要不然容易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