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鄩哪里不知道这些,这些的确是客观原因。
之所以朝廷出兵,就是建立在大梁、蜀国、契丹三方联合出兵的基础上。
歧国、回鹘和吐蕃可以忽略不计。
结果一开始,契丹就放了鸽子;蜀国也因为决策失误,不仅没能起到牵制唐军的作用,反而被唐军打得求和。
最后就剩下朝廷独木难支。
看似朝廷是两路出击,可朝廷的军队本就不能打,不然刘鄩也不会在潼关城下待了那么多天,也没攻破潼关。
“正是因为朝廷不怪罪,本王更要恪尽职守。”刘鄩沉声道。
“其实末将觉得杨吴那边的动作有些奇怪,朝廷两路战败,已没有多的兵力去救援颍州,但杨吴却选择了退兵,这是末将无法理解的事。”王彦章疑惑道。
刘鄩沉吟了一会儿,“你说的这个的确有些奇怪,应该是杨吴和李唐并不是一条心。
颍州位置关键,若杨吴攻占颍州,则开封危矣,朝廷势必派遣大军进驻陈州等地。这样一来,朝廷就拿不出多少军队去防备李唐。
杨吴担心我大梁被李唐攻灭,那样一来,杨吴就会直面李唐。杨吴应该是想让我大梁保持虚弱,但又不被李唐所灭,所以才主动撤兵。”
王彦章眼珠转动,顿时有些主意,“齐王殿下,那朝廷是否可以拉拢杨吴?杨吴既然不想看到我们被李唐所灭,肯定会给予帮助。”
刘鄩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个办法的确有一定的可行性,本王这就写奏折,派人送到开封去。”
就当他准备下笔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进来汇报,“启禀齐王殿下,开封有圣旨抵达,传令殿下去洛阳接旨。”
“去洛阳接旨?”
刘鄩一愣,停下手中的笔,想也没想就说道,“你给来人回个信,就说本王准备一下就出发。”
王彦章一脸疑惑,沉声道,“殿下,若是有圣旨为什么不来陕州?而是要让殿下去洛阳?”
刘鄩笑了笑说道,“本王是洛阳行营都统,去洛阳接旨很正常。”
王彦章一想也是,便没有多说什么。
刘鄩把要给皇帝写的奏折写好后,安排了一些军务上的事,便跟随传令的人赶往洛阳。
而在他走后,又有一封圣旨送到陕州,是给王彦章的。
圣旨上让他立即去郑州赴任,担任防御使一职。
郑州位于开封和洛阳中间,地理位置也算关键,王彦章自然欣然复命。
路上,自然遇到了先走一步的刘鄩。虽然有些疑惑,两人也没往其他方面想,而是结伴前往洛阳,到了洛阳之后才分开。
“启禀齐王殿下,宣旨的公公在魏王府,还请齐王殿下跟小的一起去魏王府接旨。”来到洛阳城,迎接的小吏一脸谄媚地说道。
“前面带路。”刘鄩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刘鄩只是以为朝廷有什么重要的旨意给自己,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地让他回洛阳接旨。
或许也是问责的圣旨,毕竟自己打了败仗,被责罚也是理所当然。
当他进入魏王府,一开始并未察觉什么不对,但来到前厅,却发现魏王府的亲兵多了一些,而在前厅里,还有数人存在。
对于这几人,他都认识:魏王张全义、西都留守袁象先、他的副手尹皓。
尹皓的存在,让他有些疑惑,而且也不见宣旨的宦官。
“魏王、袁留守、尹副都统,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宣旨的公公何在?”刘鄩一脸
疑惑地问道。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袁象先给张全义示意了一下,后者无奈地站了出来,看向刘鄩的神色有些复杂。
“齐王,你来迟了,宣旨的公公已经离去,旨意由本王代其宣读。”张全义沉声道。
说着,便有人端着一个木盘,其中放着一份明黄色的绢布所制的物品,正是圣旨。
刘鄩见状,连忙对着圣旨躬身行礼。
张全义拿起圣旨,半天都没打开,刘鄩有些疑惑,便听到旁边有脚步声,侧过头一看,便看到一人端着一个木盘上来,木盘上放着一杯酒。
看到这酒,刘鄩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看向张全义,神色阴冷地质问,“魏王,这酒是什么意思?”
见刘鄩察觉到不对,张全义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齐王,不要怪本王,本王也是奉旨行事。”
刘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袁象先便对会客厅外的亲兵大喊道,“拦住他,不要让他逃走。”
铮铮!
听到命令,这些王府亲兵立即拔出腰间的武器,又有一对弓弩手涌入院子,搭弓射箭,瞄准了后退的刘鄩。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鄩有些震惊,他只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并不是想逃跑,可这些突然涌出的士兵,让他确信了心中所想。
想到自己这些年为了大梁的江山,东征西讨,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他愤怒地看向张全义三人,大声质问道,“这是为什么?本王自忖没有对不起大梁,更没有对不起圣上!”
“刘鄩,你吼什么?
是不是你按兵不动,导致作为盟军的蜀军败于唐军之手?
是不是你攻城不利,没能及时解救盟军,导致盟军最后兵败并向李唐求和?
是不
是你作战不力,导致大军折损七万人,七万精锐,一朝尽丧?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战败,为朝廷带来了多大的灾害?西都现在无可用之兵,而这一切都是你拒不出兵、出卖盟友、作战失利所造成。
圣上尊你是齐王,在你死后,会对外宣称你是在之前和李唐作战中重伤不治身亡。你死后会按照亲王的规格下葬,追赠你为中书令,你的亲族也不会被牵连。
你好好考虑一下,莫要作无畏的反抗!”袁象先站在距离刘鄩两丈远的地方,大声说道。
“齐王,这是最好的结果,你若不姓,圣旨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看。”张全义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可上面要求他如此,他也没法。
刘鄩一把抓过圣旨,看清圣旨上的内容后,整个人都在颤抖。
“呵呵!哈哈!哈哈哈!”刘鄩听闻,不禁仰天大笑着,笑着笑着就变成了自嘲,“本王自从为太祖效力以来,虽有败绩,但自忖诶背叛大量的心思,没想到最后却是落得这个结果。
可笑啊!可笑啊!”
“哈哈哈!”
一时间,刘鄩便在这前厅里大笑着,那笑声具有穿透力,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看着状若癫狂的刘鄩,张全义心情有些复杂,刘鄩算是这大梁为数不多的统帅了,没想到却落得一个被毒死的结果。
旁边的袁象先、尹皓便是始作俑者之二,加上之前与其有怨的段凝,三人的努力下,朱友贞就动了毒杀刘鄩的心,这才有了这封圣旨。
但这并不是正式颁布的圣旨,而是一封密旨。
虽然心情复杂,但奔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张全义也没空跟对方耗着,便让手下的人把毒酒端过去。
“
齐王,请吧!”
“哈哈哈!”刘鄩的笑声越来越小,看着那端过来的毒酒,笑容变成了苦笑,指着眼前的三人,“大梁如今就剩下你等小人,如何能不亡?”
“你…”尹皓有些不服气,但被袁象先拉住。
“一个死人,你跟他计较什么?”袁象先没好气道。
尹皓这才作罢,狠狠地瞪了一眼刘鄩。
而刘鄩端起酒杯,看了看三人,再看了看外围的亲兵,冷冷一笑,举起酒杯便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或许是觉得光喝毒酒没意思,刘鄩直接朝着外面冲去,当他看到射来的飞箭,脸上露出一丝解脱之意。
嗖嗖嗖!
利箭飞舞,没等张全义喊住手,刘鄩就被射成了刺猬。
看着满地的鲜血,张全义不禁狠狠地大骂着这些手下,刘鄩本就是个死人,非得把自己王府弄得到处都是血。
……
“启奏陛下,刘鄩死了。”
太原城,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刘明急匆匆跑去见了李柷。
“你说谁死了?刘鄩?怎么死的?”李柷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道。
刘明恭敬回道,“陛下,刘鄩是被袁象先、段凝、尹皓诬陷作战不力被诱骗至洛阳,被张全义毒死于其府上。”
李柷一愣,等回过神来,不禁感慨道,“刘鄩此人虽说老是打败仗,但以机变用兵、一步百计,伪梁如今也没什么可堪大用的统帅将领,没想到朱友贞居然在这个时候听信谗言,把其处死。
那何人接管了其职务?”
“回陛下,袁象先担任伪梁行营都统,尹皓为洛阳行营副都统、陕州节度使,张全义为河南府尹。”刘明如实回道。
李柷听闻不禁摇头,“这朱友贞,是自毁长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