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杀了唐昭宗及其八个皇子,这仇恨大了去。
所以朱友珪若是敢去投靠李唐,李柷肯定会拿朱友珪的人头去祭奠唐昭宗。
同样,李振也是如此。
昭宗的死,李振难辞其咎,而且李振还在白马驿杀了大唐数十名大小管员。就算是李柷饶了李振,李柷手下的大臣也不会饶过他。
李振不想死,所以只能投靠朱友贞。
再怎么说李振也是朱梁的开国功臣,朱友贞就算是冷落他,也不敢杀他。
“怎会如此?朕岂不是难逃一死?”朱友珪一脸沮丧,在那里自言自语,神情低落。
“陛下,臣妾会陪着陛下。”一旁的张皇后身子贴着朱友珪,掩面哭泣。
冯廷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陛下,或许可以去蜀国。”
这是冯廷谔想到的唯一办法,或许如今天下,敢收留他们的,也只有蜀国王建。
太小的势力,不敢收留;其他稍微大点的势力又隔得太远。
如今他们所处的关中,北面和西面是李唐,东面是东梁,南面是蜀国。
李唐和东梁都不会饶过朱友珪,唯一的希望只能是蜀国王建。
但王建是否敢收留他们,也不敢保证,但好歹有一丝希望。
“蜀国?”听到这个名字,朱友珪一愣,随即双眼放光,神情略显激动,“对,可以去蜀国,王建应该会收留朕。”
他也不管王建会不会真的收留他,但除了南下这条路,他没得选。很快,他便让还能信任的忠心之人收拾好细软,准备让冯廷谔带他们南下蜀国。
可上天注定不给他活路似的,没等他离开皇宫,禁军中有人造反了。
很简单,有人想拿朱友珪的人头向东梁邀功,于是有上千禁军突然杀入皇宫,直奔着朱友珪的寝宫杀来。
朱友珪听到有人
造反,并不惊讶,但却有些着急,但最后却逃脱不成,被叛军困在寝宫之中。
“陛下,叛军杀来了,现在怎么办?”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张皇后脸色苍白,拉着朱友珪的衣袖,六神无主。
朱友珪见此等情形,伸手打掉张皇后的手,径直走向寝宫大门,看着寝宫外面的交战场景,不禁冷笑。
“陛下,外面危险!”见朱友珪只身出来,冯廷谔有些意外,连忙劝对方回去。
“陛下!”张皇后也跟着跑了出来,她的主心骨就是朱友珪,自然得跟着一起。
朱友珪举起手制止了二人的询问,一脸茫然地看着身边的这些还在为保护他而与叛军厮杀的忠心手下,不禁自嘲,“当初朕为了不被先帝所杀,这才做了弑君篡位的谋逆之举,本以为可以坐稳皇位,没想到落到如此境地,上天注定让朕死在这里。”
“陛下。”冯廷谔有些着急,不知道对方这是要干什么。
朱友珪回头看向张皇后,左手握着那玉手,右手在对方脸颊上抚摸着,“皇后,当初朕为了皇位,让你做那等不情愿之事,到了现在,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后跟着朕可有后悔?”
“陛下!”张皇后眼角泪水掉落,摇头道,“妾身不后悔。”
“如今情形,朕和皇后若是被叛军活捉,必遭凌辱,皇后可愿与朕一同赴死?”朱友贞一脸柔情,但却带着浓浓的不甘、不舍。
“妾身愿意!”张皇后果断地点头。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原本以为是当初东梁军队攻入洛阳,没想到却苟活了一年多时间。
朱友珪不舍地摸了摸张皇后,猛然转身看向冯廷谔,“冯卿,朕拜托你一件事!”
“陛下请吩咐,臣一定听从。”冯廷谔其实猜到一些
,但并未拒绝。
“杀了朕和皇后,你可以拿着朕和皇后的尸首去活命,但一定不要让叛军凌辱朕和皇后的尸体。”朱友珪盯着冯廷谔,认真说道。
“陛下…”冯廷谔‘吃惊’地看向对方,犹豫一会儿才咬牙道,“臣领旨!”
“来吧!”
朱友珪握着张皇后的手,一脸决绝地看向冯廷谔。
冯廷谔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举起长剑,径直走向张皇后面前,躬身行礼后,来到其身后。
他能感觉到张皇后身子在颤抖,但还是咬牙摁住对方的头,长剑抹向对方的脖子。
鲜血溅射,张皇后一脸解脱地倒在朱友珪的怀里。
“皇后,朕马上就去陪你了。”说着,朱友珪抬头看向冯廷谔,并未怪罪对方,反而期待对方快点结束自己的性命。
“陛下,请恕臣无礼了。”
恭敬地行礼后,冯廷谔迈着沉重地步伐来到朱友珪身后,举起长剑,跟刚才杀张皇后一样,结束了朱友珪的性命。
看着偎依在一起而死的二人,冯廷谔五味陈杂。
“来人!”
很快就有数名亲信赶来,看到朱友珪二人的尸体,顿时大惊,一脸戒备地看向冯廷谔。
“冯…这…”
“不要慌,这是圣上下的令。圣上不想被叛军俘获,也不想遗体被侮辱,你们速去准备引火之物,就让圣上、皇后和这大殿一同毁去吧,也算是我等臣子最后能做的事。”冯廷谔一脸平静,井井有条地吩咐着这些事。
几名亲信选择了相信,因为皇上和皇后死状明显是欣然赴死。
不过如今叛军已经杀到附近,他们也找不到干柴这些,只能找到一些书籍、布匹、桌椅这些易燃的物品。
冯廷谔亲自把朱友珪夫妇的尸体抱在大殿内的榻上,最后还是摆成偎依在一
起的模样,让人把易燃物放在床榻周边,亲自点火。
哗!
火一引燃,就瞬间燃烧起来,很快,朱友珪夫妇的尸体就被大火所包围。
冯廷谔看着大火越来越旺,恭敬地行了君臣大礼,然后起身看着几名亲信。
“你们几位都是跟随圣上以及本官多年的亲信,如今圣上驾鹤西去,本官也将追随而去。
这宫中的财物也不多,本官能最后帮你们的就是拿着本官的人头去向城外的刘鄩邀功,或许能保住你们一命,甚至还能荣享富贵。”冯廷谔一边说,一边拔出腰间的长剑。
长剑上还有不少血迹,那是朱友珪夫妇的鲜血。
这把剑,结束了朱温这位大梁开国皇帝的性命,也结束了大梁第二位皇帝朱友珪的性命,用这把剑结束自己的性命,也算是与有荣焉。
“将军,你可以带领我们杀出去,向叛军投降也可以。”有一名亲信有些不甘,想要阻止。
其余几名亲信或许是猜到冯廷谔这么做的原因,并未开口相劝,而是保持着沉默,但脸上依然有些不舍。
冯廷谔嘴角微微翘起,自嘲道,“本官这把剑先后杀了先帝和圣上,朱友贞那个逆贼是不会饶过我的。”
然后他转身看向已被大火吞噬的朱友珪夫妇,心中放心不少,整理了一下衣物,面向二人跪下,双手举起长剑放在脖子上,高呼道,“陛下,臣来陪您了!”
说完,冯廷谔双手用力,锋利的剑刃划破喉咙,鲜血顺着伤口涌出,最后那身躯重重地倒地,抽搐了两下,眼神便暗淡下来,彻底失去了呼吸。
几名亲信看着冯廷谔自杀,在其死后,都纷纷行了一个礼。几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一人走到冯廷谔的尸体,一咬牙,把冯廷谔的头颅割了下来
,然后拎着头颅走向殿外,高高举起。
“废帝朱友珪自焚,弑杀先帝的凶手冯廷谔伏诛!”
……
叛军杀入皇宫的时候,刘鄩也带着大军紧随霍彦威之后进了长安城,大街上除了东梁军队和一些投降的西梁士兵,就剩下那些尸体。
就在刘鄩进城后不久,就有一群人在霍彦威的带领下来到刘鄩身前。
这群人都穿着官服,正是西梁的一众官员,以李振和罗周翰为首,其他的都是最近提拔的官员,看似身居高位,却没多大的权力,毕竟西梁就这么大点。
“这不是李相吗?”看到为首的一人,战马上的刘鄩有些意外。
没错,为首之人正是西梁的宰相、文臣之首的李振。
这位借着朱友珪上位的朱梁老臣,在跟着朱友珪西逃后,就一直有些后悔,如今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选择归顺东梁。
“罪臣李振,携长安城内一众官员向齐王投诚。”李振面露苦色,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没想到李相也会投降,本王以为李相会和废帝一起逃走。”刘鄩虽说惊讶,但并未刁难对方。
“齐王说笑了,臣是大梁的臣子,之前是一时糊涂,如今幡然醒悟,便率领一众官员弃暗投明。”李振解释道。
“李相,本王暂时不会为难你,但怎么处置你以及你身后的官员,那是圣上的事。只是希望后面这段时间,李相能协助本王稳定长安城内的局势。”刘鄩叮嘱道。
“振愿意效…”
没等李振说完,便有一匹快马来报。
“启禀齐王,大军已攻破废帝宫殿,废帝及其皇后自焚身亡,冯廷谔业已伏诛。”
听到这个消息,刘鄩惊讶地抬头望向远方,朱友珪的宫殿方向的确有黑烟缭绕。
没想到对方最后选择了这个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