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宗哥露出狰狞的面孔，一刀砍向一名受伤的唐军。
刀背厚重的尚玛刀重重地嵌入面前那名唐军的左肩，即便是有厚厚的盔甲，依然被宗哥手中的尚玛刀嵌入一寸左右。
尚玛刀是吐蕃刀剑的一种，以刀背厚重闻名，在这种场合，最适合破甲。只是吐蕃分裂后，很多精湛的技艺流失，很多刀剑都不如吐蕃强盛时期，加上河西各部族的军队都很少有铁制盔甲，尚玛刀反倒是不怎么受欢迎。
“首领小心！”
宗哥正准备下一刀结束这名唐军的性命时，突然听到手下人大喊。他下意识拔刀回头，就感觉到一股寒芒刺来，他连忙举刀抵挡。
只听见‘吱吱’一阵让人难受的金属摩擦声，有火花闪烁，宗哥便感觉到刀身传来一股巨力。没一会儿，那股巨力消失，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尖锐物就刺入了他的右肩。
剧烈的疼痛感从右肩传来，他这才发现是一根长槊刺入了自己的右肩，而这根长槊的主人却很年轻，可脸上却看不出一丝胆怯。
惊讶之余，他整个人也被那股巨力推下马，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等他捂着右肩，想要挣扎起身时，脖子处传来金属专有的冰冷感觉。
一支带血的长槊正放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乱动，这支长槊就能取他的姓名。
“把他抓起来！”
刘知远看了一眼这个可能是吐蕃贵族的人，并没有痛下杀手。一个活着的吐蕃贵族，可比死了的要值钱。
很快，就有数名唐军骑兵围了过来，制住了坠马的宗哥。
看见自家首领被擒，有不少吐蕃士兵想要解救，可周围的唐军太多，这些人并未如愿。
而不远处的科赞看到宗哥被擒，也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下
令撤退。
这场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宣告结束，除了一小部分吐蕃骑兵逃走，大部分人都被杀或者被俘，这数千匹优质战马和被吐蕃人抢来的那些战利品也都归了唐军。
一个时辰后，李存进策马立于吐蕃大营的营门前。
在他面前，一名名被俘的吐蕃士兵被捆绑着，几天前还在灵武耀武扬威的吐蕃骑兵此时垂头丧气，身上的盔甲早已被扒下，冻得通红的脸上流露着恐惧。
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些人前些天还是这方圆数百里的主宰者，怎么一下就成了阶下囚，而且还败得这么惨。
一名穿着盔甲的年轻将领走了过来，对着李存进微微行礼，“启禀李都督，此战的结果统计出来了。”
李存进接过来看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斩杀吐蕃骑兵近三千人，俘获一千余人，战马四千多匹，其他缴获若干。
等等…还有个吐蕃首领？”
说着李存进抬起头，好奇地看着来人。
年轻的将领连忙回道，“回李都督，被俘获的吐蕃首领叫宗哥，据说是会州最大的吐蕃部落首领。”
“宗哥？他居然在？”没等李存进开口，一旁的韩洙连忙抢先问道。
“怎么？韩少帅知道此人？”李存进顿时来了兴致，笑着问道。
韩洙连忙回道，“回李都督，对于这个宗哥，韩某确实知道。此人的确是会州境内最大的吐蕃部落首领，大约有三千多帐，还控制着会州城。
若此战真的俘获了此人，想来会州丁会产生骚乱，这正是我大唐收复会州的好机会。”
“会州？”听到这个地名，李存进有些心动。
若是他解了凉州之围后，若想对外扩张，会州和兰州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而这两个州中，会州
的实力偏弱，也靠近灵武。
不过如今凉州未定，他自然不会不分轻重。
“是谁俘获的这个宗哥？”李存进好奇问道。
面前的年轻将领连忙道，“回李都督，俘获会州吐蕃首领宗哥的是末将麾下骑兵第三团第二营的旅帅刘知远。”
“刘知远？”李存进摇了摇头，并未听过这个名号，“让这个刘知远把宗哥押来，本都督有话询问。”
“末将领命！”
过了一会儿，一个浑身狼狈的年迈之人被几名唐军骑兵押了过来。
此人正是会州吐蕃首领宗哥。
宗哥其实已有五十多岁，但之前的他并未这么显老态。或许是受伤被俘后，身上的盔甲被扒下，双手被绳子捆着，右肩处还有鲜血渗出，加上披头散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被唐军俘获，宗哥知道自己的结果是什么。
可恨的是科赞二人弃他而去，若他们肯施以援手，他或许不会被俘获。
如今情形，说再多也没用。
很快，他便来到营门前，便看到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但威风凛凛的唐军将领策马而立。在其身旁，还有两名将领，一个英武不凡，一个面白无须，但都以中间这名将领为首。
“启禀李都督，宗哥带到！”
李存进看着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吐蕃男子，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就是会州吐蕃的首领，便问向旁边的手下，“确定此人就是宗哥？”
“回都督，末将审问过其他俘虏，确认无疑。这是此人的佩刀，可以证明其身份。”
那名年轻将领当即从马背上取出一柄尚玛刀，之前交战倒没察觉，如今在火把的照耀下，这柄厚重的尚玛却是珠光闪闪，原来刀柄和刀鞘上镶嵌有宝石。
这柄刀并不能证明宗哥的身份，但却能证明面前这人身
份不简单。
吐蕃内部等级森严，能以宝石镶嵌佩刀，想来也不是普通人，起码是个贵族。
“倒是一把好刀。”李存进接过刀看了一下，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其不凡，不过却不适合他。
说着，便把刀递给了身边手下，然后以居高临下之势审视着宗哥，“你可会说我大唐的官话？”
宗哥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当即想要举起手行礼，可手被捆着，只能微微鞠躬，“在下会一些。”
听着那蹩脚的官话，李存进不禁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个部落？”
“回阁下…”
“叫都督！”听到宗哥这个时候还分不清场合，旁边便有唐军将领大喝道。
宗哥被吓了一跳，连忙改口，“都督阁下，在…小人宗哥，是会州吐蕃首领。”
“你既是会州吐蕃首领，为何在我大唐领土？”李存进当即质问道。
“小人鲁莽，惹怒…”
作为阶下囚，宗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在那里一直道歉、承认错误，就希望能活命。
活下来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李都督，宗哥此人犯我大唐，罪不容诛，韩某请求处死此人。”想到灵武有之前困境，这个宗哥也有责任，韩洙情绪就有些激动。
“咱家反对，此人既然是会州吐蕃首领，留下或许有用。”韩洙话音刚落，便有一阵公鸭嗓般的声音传来。
“孙监司…”
李存进举手打断了韩洙的争辩，淡淡道，“韩少帅，孙监司言之有理。此人毕竟身份不同，他或许知道凉州的情况，对朝廷还有些作用。
若韩少帅想要为灵武战死的将士报仇，那些吐蕃的俘虏，你可以随便处置。”
随便处置？
听到这话，宗哥被吓了一跳，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些人之前怎么对
待灵武的军民的。眼前这个英武不凡的韩少帅，想来就是灵武节度使韩逊之子，否则怎么会被称为少帅？
只是这李都督，到底是何身份？
还有那公鸭嗓的男子，这声音听着怪怪的。
“李都督，这可有一千多俘虏。”孙监司提醒道。
对于杀俘，军中其实有规定的。
这个孙监司，年龄不大，约摸二十四五岁，却是左神威军骑兵厢的监司，也是此次五千禁军的监军，可以说地位仅次于李存进。
这五千骑兵，分别是两支禁军的骑兵厢抽调而成，各由一名副使指挥。
监司本就有监督指挥使和指挥副使的职责，虽说指挥副使的职级比监司高，但却是被监督的对象。
李存进耐着性子解释道，“孙监司，这些俘虏留着也是累赘，而且他们之前杀害不少灵武军民，没必要留着。”
孙监司听闻，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韩洙，淡淡道，“既然李都督这么说，咱家倒也无话可说，那这些人就由韩少帅处置吧。”
“谢李都督！”
感觉到孙监司的注视，韩洙有些不解。他不明白李存进一个正三品的中都督，居然对姓孙旁这个只是六品的宦官如此客气，至于吗？
李存进并没有去留意韩洙的表情，就算察觉了，也不会去过多解释。
他虽说是正三品的中都督，孙监司也只是正六品的监司，还是宦官。若是在平时，他自然不用如此客气，毕竟监司只对厢指挥使及之下的将领有监督权。
但此时不同。
孙监司虽为六品监司，但形同此次五千禁军的监军，倒不至于罢免他，但若是回去参他一本，他也会不好受。
宦官这个团体，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恰好，宦官基本都是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