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曾经的赵王,如今草草安葬在这无名之地,梁公儒有些不忿,又很无奈。
至于另外一名成德大将李蔼根本就没出席王镕的下葬仪式。因为李蔼已经得知他的亲族都被王镕下令杀害,跟王镕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自然不会出席仇人的葬礼。
“梁将军,圣上念及你对赵王忠心,同意让你为赵王守墓。但希望梁将军不要做糊涂之事,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的子孙考虑。”
王镕的墓园外,一名锦衣卫的将领正在叮嘱梁公儒。
为王镕守墓的事是梁公儒自己提出来的。
他知道朝廷只是为了控制成德才维护了王镕的身后名,但下葬之后的守墓肯定不会上心。念及多年的君臣之情,加上自己也不可能回成德,梁公儒便主动提出为王镕守墓。
李柷思考再三后,答应了梁公儒的请求,但却把其子嗣留在了太原,同时派了十几名对王镕忠心的成德老兵跟随梁公儒一同守墓。
李柷并不怕梁公儒图谋不轨,王镕及其亲族都已被杀,成德的将领就剩下梁公儒和李蔼二人,余下军队也被朝廷收编。他就没必要去斩尽杀绝,同意梁公儒为王镕守墓也能收拢一波人心。
“王都尉放心,梁某余生不会离开这里,只为赵王守墓。”梁公儒恭敬回道。
“梁将军心里有数就好,这附近的田地你们可以耕种,朝廷也会定时给你们发放俸禄。”年轻的王都尉指着墓园外的那些荒芜的土地,淡淡说道。
这个地方不是特别偏僻,一里之外就有一个村子,虽说不大,也有几十户人家。守墓之人,除了梁公儒外,还有十几名对王镕忠心耿耿的老兵和他们的妻儿、以及梁公儒的发妻。
只要这些人老
实守墓并在这里定居,或许会成为一个不小的村庄。
“还请王都尉代梁某向圣上谢恩,谢圣上成全赵王的身后名。”
“放心,本官会向圣上汇报。”
吩咐完一切,王都尉便翻身上马,带着随行的几十名锦衣卫骑士以及那些工匠便离开了这处不知名的地方。或许多年后这里会因为赵王墓而形成一个村庄,甚至远近闻名的地方,但这跟王都尉等人却无多大的关系。
他们的任务就是监督墓园打造,如今王镕已经下葬,墓园也建好,剩下的事就是守墓人的责任。
毕竟是藩王之墓,王都尉一行并未直接回太原,而是去了阳曲县城,给阳曲县令打一个招呼。
而作为成德仅剩的两员大将的另一位李蔼,此时却在太原。
因为得知王镕杀了自己全家,李蔼便跟忠于王镕的梁公儒决裂,要不是王镕一家也死了,他肯定不会罢休。
去给王镕守墓,他肯定不愿,但他也不愿赋闲在太原。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的他,若不找点事情,肯定会憋疯。
可朝廷刚刚吞并成德,也摆明了不会让他回镇州,思来想去,他最后找到了张居翰。
幽州一战,张居翰作为幽州节度使监军,也立下不少功劳。不过最开始的论功行赏并没有他,前些日子才调任太仆寺卿,负责舆马畜牧之事。
同时,李柷还册封为张居翰为县伯,并赏赐良田数百亩。
虽说太仆寺卿只是从三品,但因为掌马政事务,权力也不小。而且张居翰之前能出任幽州节度使监军,可见其深受圣上的信任。
监军一职,非亲信不可任。
李蔼在太原并无多少熟悉的官员,郭崇韬倒是打过交道,但并无多少交情。思来想去,李蔼找到了张居
翰。
这位新任的太仆寺卿是大唐朝廷里仅次于张承业的宦官,虽说跟圣上的关系密切程度不如张承业,但因为其为人低调、对圣上忠心,倒也没多少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除了张居翰,李蔼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李司马不去为赵王送行,怎么有空来咱家的府上?”看到李蔼登门,张居翰有些意外,但二人有些交情,他倒是没有赶对方。
“张寺卿说笑了,赵王杀在下全家,在下怎么可能为他送行。要不是他已死,在下早就找上门报仇去了。”李蔼一脸愤怒,显然提到王镕就很生气。
“哦?”张居翰笑了笑,倒也放在心上,“咱家倒是忘了这点。听说梁公儒已经去为赵王守墓,李司马就没其他打算?”
李蔼恭敬道,“张寺卿说笑了,这不是找不到门路,就想请张寺卿帮忙引荐一二,看能找一个合适的差事。”
“合适的差事?”张居翰露出淡淡地笑容,“咱家的太仆寺倒是有不少合适的差事,就怕李司马嫌职位太低,看不上。”
太仆寺跟六部不同,下面的官员虽不少,但除了少卿之外,其他的都很低。可太仆寺的少卿都有人了,也不可能留给李蔼。
“张寺卿说笑了!”李蔼面带微笑,把一个木箱子放在面前,正对着张居翰打开了木箱,“张寺卿,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心意,还请笑纳。”
看到木箱中的东西,饶是见多识广的张居翰也有些呼吸急促。
是黄金,条状的黄金。
若是一箱白银,张居翰并不会放在心上,但他没想到李蔼居然能拿出一箱黄金。
都说李弘规和李蔼在成德权势滔天,没想到如此会敛财。不过也是,权有多大,就意味着财有多少,这几
乎是成正比的。
“你想要什么职位?太高的职位咱家可没法帮你。”张居翰提醒道。
他本身就是一个从三品的官,总不可能为对方谋得跟自己持平、甚至超过自己的官职吧?
见张居翰答应了,李蔼有些激动,连忙解释道,“张寺卿放心,在下的要求不高,不低于五品都可以。”
“不低于五品?”张居翰陷入了沉思,转而抬起头看向对方,并从箱子中拿出一根黄金,把剩下的黄金推了回去,“这黄金,咱家要一根就行了。”
面对这么多黄金,没几个人能做到坦然,但张居翰不敢全拿。全拿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而且他也不想为了这些黄金去冒险,拿一根足矣。
“张寺卿…”见对方只拿了一根黄金,李蔼有些着急,以为是对方不想帮忙。
“你的事情并不好处理,一根黄金,咱家会为圣上面前给你争取一次机会,成与不成,咱家都不会保证。”张居翰淡淡说道。
李蔼并不满足于此,可不管他怎么说,张居翰都不答应收下剩下的黄金,最后只能无奈离去。
在李蔼走后,张居翰便起身入宫。
……
“陛下,李蔼拿着一箱黄金来求见老奴,老奴只收下一根黄金,便是这跟黄金,请圣上责罚。”
晋阳宫内,张居翰双手捧着一根黄金恭敬地站在李柷面前。
李柷看到这幅场景哭笑不得,“张爱卿,你或许是第一个拿着黄金来面圣的臣子。为什么不把整箱黄金收了?”
“回陛下,收下整箱黄金,老奴便担上了责任,若是不为李蔼办好事,他会发疯。而且此人为人有缺,是否启用,是由陛下做主,老奴不敢僭越。”张居翰恭敬回道。
“你倒是知道分寸。”李柷点了点头
,“你说此人为人有缺,细细说说?”
张居翰连忙回道,“回陛下。王镕近些年溺于享乐,成德事务多是交由旁人处理,李蔼在成德出任行军司马多年,维持成德现状,可见其有些本事。
但其在任期间重用亲旧、培植党羽,成德之变,也跟这现状有关。”
李柷没做点评,而是继续问道,“那爱卿以为此人是否可用?”
张居翰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回陛下,老奴看来,李蔼此人可用,但不可重用。”
“可用,但不可重用,这话倒是说到关键之处。鸿胪寺缺一个少卿,让他去鸿胪寺任职吧,也别说朝廷亏待投效之人。”李柷想了想说道,“这根黄金还给他,爱卿也不缺这点黄金,别败坏了超纲,朕不想看到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好好管好太仆寺,马政对朝廷十分重要,希望张爱卿可以做好分内之事。”
张居翰吓得头冒冷汗,连忙道,“老奴遵旨。”
他自然不缺这些钱财。
跟契丹一战结束后,他虽然转任太仆寺卿,但圣上赏赐的钱财却是不少。加上自己的职田、俸禄以及其他一些收入,一箱黄金对他来说虽然心动,但也没到愿意为其冒险的地步。
“先下去吧!”李柷淡淡说道。
“老奴遵旨!”
其实在张居翰来之前,李柷就从锦衣卫那里得知了大致的情况。若对方没说实话,结果自然不会是这样轻拿轻放。
在历史上,这位张居翰是十分仁义的太监,但不代表此人就真如历史虽说的那样。
历史上这位可是改过圣旨的,虽说是为了救人,但此举却是大逆不道。
正如张居翰评价李蔼‘可用,但不可重用’,李柷对张居翰的评价是‘可重用,但需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