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泽州刺史陈宏见过招讨使!”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同在朱温手下效力,陈宏看到氏叔琮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但当他看到氏叔琮旁边的张琛时,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陈刺史戍边有功,不必多礼。”氏叔琮一脸严肃。
倒不是他对陈宏不满,在很多时候,他就这表情,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唯独和熟人在一起时,才会露出笑容。
“谢招讨使。”陈宏连忙拱手谢道。
说是戍边,其实泽州很大家普遍认识中的边关区别很大。大家所认知的边关之外应该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或者草原,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或者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之类的。
但泽州并不是,泽州以南数百里就是曾经的大唐东都、武周时期的神都———洛阳,甚是繁华的地方,所以泽州这边的戍边并不是很苦。
“启禀招讨使,河阳梁军的资料,末将都以备好,请招讨使过目。”陈宏双手托着一个折子高高举起。
他也是前几日才得知氏叔琮一行是攻打河阳,并让他准备河阳的资料,特别是兵力布防、各城镇守将等。
好在泽州主要防备的敌军就是河阳的梁军,这些资料刺史府都有,他便让人整理好后就形成了这一份折子。
氏叔琮接过折子,大致翻了翻,并未细看,而是盯着陈宏,“陈刺史戍卫泽州也有些时日,不知对河阳的梁军布防知道多少?”
陈宏心知这是考较自己,他也不惧,当即娓娓道来,“回招讨使,河阳的守军大致在一万二千人左右,主要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是怀州和孟州两州的州兵,大约有四千人左右,其中怀州约有三千人,孟州约
有一千人。
除此之外是河阳兵和伪梁禁军龙骧军。河阳兵大约有五千人,龙骧军大约有三千人,都驻扎在孟州境内,以河阳三城为主。
两年前河阳梁军本有两万余人,其中龙骧军便有八千之多。但自从伪梁内乱,龙骧军反抗朱友珪,被朱友珪屠杀不少,如今的三千龙骧军是新近从洛阳调来,战力不强。”
对于河阳的布防,陈宏可谓真的是如数家珍,连各城镇的守军情况都能很准确地说出,可见平时没少派人打探河阳的梁军情况。
“陈刺史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氏叔琮略微惊讶地看着陈宏。
陈宏连忙解释道,“招讨使过誉,末将负责戍卫泽州,河阳梁军乃是泽州首要之敌,就多关注了一下。”
氏叔琮点了点头,“若是攻打河阳,陈刺史有什么建议?”
陈宏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回招讨使,此时河阳守军并不强大,但河阳三城坚固。凭借朝廷大军实力,攻克怀州不在话下,但势必会惊动河阳的守军,很有可能据守不出。
若不能短时间内攻下河阳城,梁军势必会增援,对朝廷不利。
末将的建议是,以昭义军队为诱饵,吸引河阳城内守军出城作战,在城外击败河阳城内守军,便可借机一举攻下河阳三城。”
氏叔琮听闻不禁点头,这陈宏倒是有两把刷子,怎么打河阳,他早已有所打算,但他并不满足于攻下河阳。
如今朝廷武将中,他这个枢密副使的功劳不算太高,主要就是协助丁会平定夏州以及平定晋王叛乱。
但这两场军事行动中,他都不是主功,军功上赶丁会差了不少,就连符存审、刘知俊也快超过自己,李存璋这样的降将都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他心里也有些
急。
借着这次机会,他自然想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打其他军队他不敢说,但打伪梁军队却是没问题,自己都知道梁军会怎么打。而且他有数千骑兵,利用好,堪比数万步兵。
氏叔琮只是征询陈宏的建议,采不采纳是他的事,所以并没有过多的交谈。反倒是在夜晚,张琛悄悄地来到了陈宏的书房。
“张长史,你这一来,陈某可就心里发虚啊,这次又有什么大事要做吗?”看到张琛,陈宏不禁笑道。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也就没那么生分。
张琛坐在一旁的榻上,端着那酒瓶给自己的杯中倒了点,然后举起喝了一口。
“不错,没想到你这刺史府还有这么好的酒。”张琛举着酒杯对陈宏淡淡说道。
“张长史若是喜欢这酒,陈某让人给你送几十坛就是。”陈宏也坐下来,也给自己的酒杯倒了点。
“陈刺史有没有兴趣挪挪位置?”张琛试探问道。
“挪位置?”陈宏举着酒杯停在半空,疑惑地看着对方,有些疑惑,“往哪里挪?”
“你是昭义下辖的刺史,能往哪里挪?”张琛笑着反问道。
自然是往昭义节度使这一级去,可节度副使、行军司马一职都有人了,那都是李嗣昭时期的老臣,哪里轮的上他。
想到这点,陈宏神色平淡说道,“张长史莫不是在说笑?”
“陈刺史,效忠陛下,何曾有亏待过你?你从潞州司马调任这泽州刺史,难道亏待你了?”张琛反问道,语气有些冷。
对于张琛说的这点,陈宏的确没法反驳。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酒杯放在小桌上,抬起头跟张琛对视着,“这次想要陈某做什么?”
“很简单,想办法把那六千潞州兵给消耗掉。”张
琛语气平淡,仿佛那六千兵马在他眼中看来,就是蝼蚁一般。
“什么?”陈宏脸色微变,双手扶着小桌,桌上酒杯中的酒不断摇晃着,溅在桌上一些,“那可是六千士兵,他们也是大唐的士兵。”
“不忠于圣上、不忠于朝廷的士兵,那就是叛军!”张琛神色严肃说道。
陈宏面露难色,不断摇头,“这不行,太冒险了。若是被人察觉,陈某会被千夫所指。”
“陈刺史想多了,战场上损失较大也是常事,别说陈刺史连这点都做不到。”张琛反问道。
“不是做不到,这么做后,陈某能得到什么?”陈宏反问道。
“昭义行军司马如何?别说你想要节度副使一职,张某建议你不要好高骛远。”张琛便开出了价码。
“为什么不是潞州刺史?”陈宏有些迟疑。
行军司马名义上是藩镇三把手,但实际上却是二把手,权力不小,可因为不领兵,没有太大的兵权。
“潞州刺史?已经有人了,你还是当行军司马吧。”张琛直接打消了陈宏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可是帮朝廷除去李继韬,就一个有名无实的行军司马?”陈宏有些不甘。
昭义节度使这种藩镇跟河东道、关内道不同,后面两镇的行军司马有很大的实权,藩镇的州兵便归行军司马调动,可昭义镇这种却不能直接统兵。
“谁说朝廷要除去李继韬?他是功臣之后,朝廷可不会做那种短见之事。”张琛连忙否认。
陈宏不相信朝廷只是想调整昭义的人事,而不趁机除去李继韬。
“你说的是真的?”陈宏有些狐疑地看着张琛,几次打交道,他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张琛点头,其他的并不打算解释。
圣上此时并不
想对昭义大动干戈,这是叔父告诉他的,他只需要让陈宏去做那个出头鸟,以其去吸引李继韬的注意力,进而达到让朝廷借机加深对昭义两州的控制。
节度使的统治基础是州,只要朝廷控制节度使下辖的各州,节度使本身就成了无根之萍,再怎么闹腾,也无妨大局。
要不是旁边有魏博这个搅屎棍,又怕逼反成德、义武两镇,李柷早就对昭义动手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无论是昭义,还是成德,距离太原太近了,就像是悬在李柷头上的两柄剑,让他必须确保在太原有数万精锐镇守,避免被人偷了家。
张琛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就算是张承业,也没告诉他全部实情。
相比于张瓘,张琛的脑子差了点,对他说太多,反而是坏事。
见张琛一脸认真,陈宏只能选择相信,“若只是这样,陈某倒是可以配合,但行军司马一职可不要赖掉。”
其实这也由不得他反对,他早已上了李柷这条船,也不可能下来。
“那是自然,不过陈刺史得想办法立下军功,否则以你的资历,即便是圣上也不能过分提拔你,否则李继韬就会察觉了。”张琛提醒道。
“军功一事没有问题。”说到攻打河阳,陈宏满怀信心,要不是他手上兵力不是太多,不然他就自己攻打河阳,不会等到现在。
“那就先这么定了。这件事记得保密,你若是泄露了机密,别说我没提醒你会有什么后果。
我先走了,也提前祝陈刺史高升。”
说着张琛便起身离去,而陈宏看着那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不禁叹气。
不过第二天,陈宏便率领两千泽州兵和四千潞州兵共六千人出太行陉兵临怀州城下。
很快,河阳方面就得知了消息。